十字路口像是一条河，风吹得急的时候，人走在中间有种落水的无助。我穿过叠叠停放的车辆，踏上一排刚刚开门的饭店的台阶，脚下不留神就踩着了昨夜没有收拾干净的菜叶子，还有些可疑的汤汤水水。再度降温的冬日，寒冷肃杀如同一部文艺片的沉闷开场，我苦闷地埋着头走过去，像任意一个在画面中出现的路人。卖蔬菜的小店里打着不温暖的白炽灯，狭窄的过道间人们列队徐行，挑好一颗青菜和煮汤的食材，凉水沾在手上，走到门口结账时，皮肤已冻得冰冷乌紫。

    漫长的冬天，说话会流失掉身体的热气，人们自觉地保持了沉默，我们的房间也因此端庄可爱。每个漫长的夜晚，梦境自身体上轻轻踩过，踏上枕头，朝床头的黑暗一跃而入。零星片段在起身一刻如气泡破灭，无声息，也无痕迹。这样的冬日，来访朋友与我的足迹成为街头两枚不可获取的音符，在忽而盛大的喧嚣中隐隐跳动，穿过节日的人群，走进刚刚浓郁的夜色，搭一艘亮灯的船，早早地告辞了热闹回家。

    我读《怒河春醒》给她听：我终于如它所愿，长成了一个抑郁的人。

    这是一年里的最后时日，生活中再没有愿意执着以求的问题，也没有非写不可的句子，平静得恰如其分。我想，我是早已与周围的沉默融为一体了。就像我时常感到的那种溶解，身体绝大部分在沼泽中慢慢下沉，不受控制，安之若素中，我渐渐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