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他们,跟我走。”她说。
“哈哈哈哈——”他笑起来,声音在夜里如同游行鬼魅。显然并不当真。
她低着头,默默地走着,这七八点钟的街道,熙熙攘攘。
她曾经试图向人传达过:进了疯人院,就会得到一定的自由,平常难以想象的自由。这在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是疯狂的想法。但她只是很诚恳,货真价实就是那样想的。就像弑父弑母这个提议,说出来当然吓人,但她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是给了双方自由。
这个世界上懂她说话的人不那么多。他懂。
实实在在地懂,当然,也实实在在地知道,做不得。
他笑着拍拍她的头。这是一个怜爱而心酸的动作。
有两次在街头告别,她不回头。故意的。这次也一样。却是分外缓慢,因为她的身体某处被痛控制着,想狂奔,无法。有一瞬间她感觉到不能呼吸,缓慢的节奏钳制了她,空间变得很小很小,氧气变得很少很少。偌大的酒店大堂,属于她的只有一条看不见的狭窄通道,并且越来越窄,她走到最后,精神几近是在爬了。
终于到电梯。一丝丝安全,她头靠在金属墙壁上,希望上升不会停。
自由啊,自由。她不成调子地哼唱着。
自由啊,自由。她哼唱着,气若游丝的歌声在静静的过道上漂浮。地毯很软,她一步一步将疼痛的脚挨上去,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那个童话故事,豌豆上的公主。虽然故事的最后强调说它是真的。但她从未相信过。许多年后她懂得了那种强调是一种讽刺,又顺便学会了自我嘲讽。
相信是一种自由,不信也是自由。爱是自由,不爱也是自由……她摸出房卡以极疲倦的姿势挂在门边开了锁,然后走进房间的黑暗里,插卡,灯亮,空无一人。她蹬了鞋子坐在床边,依然唱着那首自编的,仿佛真的是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