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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写故事:最终回

(2011-04-23 00:47:24)
标签:

杂谈

分类: 随手写故事

 

    【阿袁和陆陈】

赶到车站的时候,陆陈蹲在路牌下抽烟,他身边一件行李也没有,我在后面轻轻吭了一声,他回过头来朝我咧嘴一笑,还没说话便喷出白雾,将眼睛里那点迷茫蒙得更深。开往南城的车徐徐往我们所站的待班区靠近,往日去南城的人特别多,大概是因为气温骤降,这一日算上我们也稀稀落落不到二十个人。在寒风里跺脚站了一会儿,司机端着快餐盒来开门,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几乎将我扑倒,陆陈也皱眉,掉头朝外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

将窗户推到最开,气味好歹被风吹散了,我望着窗外另外停靠的几辆车发呆,心里断断续续地回忆起十几天以前目睹的戴琤琤的死状。人死之后,那张脸会在无形中得到一次永恒的定格,很久很久之后想起来都没有半点褪色,相形之下活人的记忆反而是模糊的。多讽刺,就像我们对待拥有和失去的矛盾感。永远记得起的都是那些在生命中永远远去的事情,把现下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

阿袁,你睡着了?陆陈打断了我的思绪。

嗯?没有。不知何时车已经缓缓发动,正经过拥挤的二环往城外吞吞吐吐地驶去。

我很困,可是睡不着。陆陈艰难地扶着自己的脑袋,他说,你大概不相信,我有一个月没法睡了。

一个月,我所知道的最长的记录也就是四天四夜没睡觉而已。那个人是我的高中同学,离家出走在网吧玩游戏,四天之后猝死在电脑面前,他父母找来的时候很多同学蜂拥而去看热闹,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男同学趴在桌上的那张脸,眼睛像滴了红墨,看不到一丝眼白。

 

睡不着想什么?我问陆陈。

我不喜欢漂亮的女孩子。陆陈说。

噢?有何关系。

她们漂亮得让我生气。陆陈说。

漂亮是件危险的事。他又补充了一句。

遇见你,的确是。我坦言。

陆陈说:你知道吗?我母亲也美得很……一个急刹车将我们推着齐齐往前一搡,陆陈的头抵在前面的椅背上,他一动不动,嘴角牵出很遥远的笑容,没再继续往下说。因为这突然的惊动,车内的乘客纷纷嘈杂起来,有个被晃荡得恶心想吐的中年男人起身到最前方去吹风,他一手撑在引擎盖上,一手扶着司机的座位和司机聊天,棕色的夹克一前一后地扇动,时不时地露出司机的后脑勺。我不由得将手臂抱紧,陆陈见状将玻璃推拢,鱼腥气很快又弥漫上来,像一滩发绿的水深深浅浅地浸泡着一车尸体,而我竟在这恶臭中中毒般昏昏欲睡。

 

 

不要睡,阿袁,不要睡。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我,我努力撑开眼皮,看见别过数日的卡卡贴在疾驰的车窗外面,面孔苍白透明得好像一张大白兔表层的薄膜。我想推开窗将她放进来,可不知怎么,那窗好像被强力胶固定,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不要睡啊,阿袁。卡卡重复着这句话,对我忧伤地笑着,忽然挂在一根树枝上落后了很远。

我转过头去追她的影子,才发现车厢后面的状况不大对劲。车仍旧疾驰着,我站起来扶着靠背往后座走去,那十几张黝黑的原乡人的熟睡的脸仿佛是昏迷的,在我望向他们的那一瞬间,暗红的血像手掌一样同时从他们的额头覆盖下来。怎么回事。陆陈!我赶紧回到座位上去看陆陈。什么时候他的头又抵在了前面的椅背,我试着去推他,噗通一声,那头颅竟像只球滚落在两排座位之间的过道上,断口处除了一片模糊的肉,并没有太多血。

 

啊——我听见自己尖叫一声。猛地醒过来,大风阵阵,身体像被刀刮那样疼。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漆黑的天空和密密麻麻的星。什么时候已经天黑了,身下还有嶙峋的乱石和草,旁边是一片大大的斜坡,再往下,有些破烂的看不出是人还是车的碎片。我丝毫也不能动弹,想起来是车祸,我们的大巴在一处拐弯点与对面来的车避让不及,径直甩出了高速公路的防护栏。

终于清醒了一点点,我趴着,匍匐在碎片之中找陆陈,稀里糊涂地摸到了一堆很奇怪很滑腻的物体,周围静得可怕,只有风的哭声。地狱大概就是这样吧,没有一点光,然后很冷。我因为身体疼痛而开始哭泣,并且不敢去细看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几束灯光从远处照过来,还有人声,才努力睁开眼,看清自己摸索着的是那个司机的身体。司机的肚子已经从脖子处破开,腹腔里有许多东西翻滚出来,视觉冲击和恶臭向我夹攻,我强忍着恶心去看,竟是一堆橙红色的鲤鱼,有几尾好像还没死绝,奄奄一息地在草地上抽搐。

警察将我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他们说,就这一个活人了。

 

【陆祈和梁东】

 

梁东在黄昏时接到陆祈的电话后立即启程去南城。他不知道她遇见了什么事,只是那种慌乱的口吻让他很担心,她说,你能来接我吗?现在就来,我要回家,今天就回。陆祈几乎快要哭了,梁东安抚她,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开车最多6个小时,12点我就到了,你不要一直等着,先睡会儿。

但陆祈怎么敢睡。自从方平莫名其妙地开始梦游之后,她现在最为恐惧的就是每晚的睡眠时间。就在三天前的夜里,她看见方平拿着一根巨大的针头在她身上来回比划,她很怕,却又不敢惊动对方,怕万一尖叫出声惹恼了他,连躲的余地都没有。

 

深冬来临之后,山里冷得人迹渺渺。陆祈早想走了,但同时又有另一件事阻碍着她回家——那天她打电话给父亲问起当年自己走丢一事,她问父亲自己是不是还有个堂兄,父亲长叹一声,说你终于都想起来。

原来陆祈记忆中的那个人并不是她的堂兄,而是她的亲哥哥,那年夏天陆祈只得五岁,哥哥十岁,小小的她霸道地要哥哥带她去车站立交桥下面看农村人耍腰鼓,他们搭乘的小三轮车还没到目的地时,陆祈就兴奋得跳车下去,哥哥赶紧跟着跳下,谁知正好被从旁经过的一辆摩托车勾住衣领,呼啦啦地拖着就不见踪迹。

父母来找的时候,只看见陆祈一个人哇哇地在路边哭泣,哥哥被车勾走的经过都是听路人说起。那年头拐带男孩的人特别多,尤其在车站这种人龙混杂的地方,他们找遍了临水的所有地方,母亲因此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并被奶奶责难了大半辈子,而这恐怕也是陆祈母女之间疏离的最初起因______

陆祈非常内疚,她想起母亲这多年的愁容,忽然原谅了她的冷淡。

她会在心里一直怪她吗?陆祈不知道,她没有把握,她只是觉得家也不像家了,有种回不去的遥远。

 

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装,陆祈在客栈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她一会儿看看月亮,一会儿又看看时间。梁东明明已经出来好几个小时,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音讯。电话也打不通了。再过几分钟就是每天晚上方平梦游的时间,是的,连续几天,他总是那么准时。前天夜里陆祈决定试试看方平到底是不是真的梦游,遂将房门抵得特别死,又将自己的床伪装成有人睡的样子……

然后半夜里,也是这个时候,门喀喀喀地响,就像手术刀切骨头的声音,深夜听起来尤其惊悚,然后她看见一把刀从门缝里竖着插进来,弄断了插销,方平将挡着的柜子移开,脚步沉沉地往她床边走去。陆祈在屏风后面屏住呼吸,她看见方平从门外拖进来一张长方形玻璃,他将玻璃平平地对着床,并不搁下去,好像是在比划一种尺寸……不多久,他又拖着玻璃出去了,玻璃划过水泥地面带来及噶及噶的刺耳声音,陆祈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好几层,她决定,不管白天他们看起来有多正常,有多友善,都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梁东还没到,陆祈蹲在树下,她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梁东此时在高速公路上被一起车祸拦了下来,作为警察,他不得不投身在这场突然发生的交通事故里,事故非常惨烈,大巴在120码的高速行驶中与对面车辆发生擦挂,避让不及之下甩出防护栏,直落二十几米的高坡。全车人员包括司机在内一共十五人,除了一名女子重伤之外其余全部当场死亡。梁东在事故现场不停抽烟,从警十年,这是他所看到的最最可怕的一次交通事故,所有人,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卡卡 方平 橘】

 

方平搬了一张桌子进来,长方形的,像乒乓球桌。我问他这用来做什么,他眼神直勾勾地笑,也不肯说话。他最近总这样神经兮兮,然后我看着屋子里其他东西也被陆续搬进来:冻满冰块的小冰柜,缝纫机,搅拌机,吊瓶,一只新的不锈钢水槽,以及通往下水道的大水管。

他问我,卡卡,你觉得陆祈好看吗?有没有哪部分特别不喜欢,鼻子,还是嘴?

我很难受,不想看到方平变成这样,我说,不,你们别乱来。

橘靠在门边,脸上永远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边揉着自己唯一一根手指一边对方平说,你看,我就知道她不肯。方平像是已经失常,面露恍笑,手在那张桌子上来回抚摸着说,怎么会,不会,卡卡你不会忍心离开。你可记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看到你,只有我能够感觉你。

我还有个朋友,她叫阿袁,她很快也会来,方平,你一定愿意认识她。我说,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噢,也许,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方平再次微笑,他手往我的方向一挥,瘦长的手臂径直穿过我的身体虚妄地晃过去,他的脸上露出近乎残酷的悲痛表情,他说,卡卡,昨天晚上我妈已经睡过去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死别,我想你彻底好起来,活过来,我想我们在一起。

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可怜的女人竟悄无声息地过世。我想起来我们坐在墙头,她在天井里向我挥手微笑的样子,想起方平背着她远远地朝湖边的小旅店跑过来,想起橘刚刚为她接好了双脚那晚,她立即欢喜地跳起来旋转给我看……我不知道她会这么毫无预兆地去了。

方平沮丧地垂着头,肩胛骨高高突起,像两只翅膀正要起飞。我松了语气问,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知道橘有这个本事,他可以让我活,不过如他所言,也许活得不那么如意。

 

果然,橘说话了。他说,我也只是试试,我想,首先可以把陆祈的身体压在一块大玻璃板下面,做成标本的样子,当然,前提是她已经死了,我们用导管将她的血引出去,然后把你,咳咳,也就是你的灵魂搅拌了,用冰水混淆血水,一起用吊瓶输入到她的身体里,这个过程中可能有不够贴合的地方,毕竟你们的身材不会完全合适,就用剪刀和缝纫机修补一下,冲洗一下,唔,大概是这样,我也没法说得很清楚,就是试试。

试试,拿一条人命来试试?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们。

橘耸耸肩,他脸上写着无所谓,我猜想他只想尽快结束这该死的宿命。而方平则是满面炽热焦急地望着我,他说,试试就有机会,不试连机会都没有。你愿意为我试一试吗?卡卡。橘说过再不动手,他就无能为力了。他孩子般的神情,像是期待着一场全新的刺激游戏,我觉得非常陌生,怎么会,我所希望的从来不是这个样子。

好吧,试试。但我软弱地点头,将视线投向门边的橘。

方平欣喜若狂,立即出门往陆祈住的房间走去。

 

【陆祈】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陆祈躲在树后,清清楚楚地看到方平手里拎着一根电棒。他推门进去,陆祈捂住自己的嘴,希望他不要那么快发现她的行李,以及床上无人。

但方平显然很快就发现,他像一条敏锐的饥饿的狼,在房内转一圈,很快走出,寒夜里,他的眼睛闪着冷峻的光。陆祈怕得要死,她差不多忍不住快要哭出来了,偏偏这时电话响起,鬼叫一样的声音,她抖索了一下,手机掉在地上不停闪烁,是梁东。铃声惊动了方平,他在院子里陡然转身,往陆祈藏身的树下走过来。

在陆祈以为自己肯定没命的时候,忽然一个影子横空飞过来。

接着那影子猝然落地,一阵纤维焚烧的难闻气息,细看是一床厚被子。

被子那边同时传来电流巨大的声响,以及噗通一声倒地的动静。陆祈惊魂甫定地站起来,她看到橘和方平同时倒在地上,两人的身体缠抱在一起冒着青烟,被电棒发出的高压电击的皮肤和骨节全然焦黑。空气里突然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肉香,同时还有一点极微弱的女孩子的哭泣,最后那哭泣也慢慢低了,低了,没有了,归于静寂。

梁东赶到时,陆祈正对着那两具尸体发呆,她受了刺激,坚持指着那边,说是三个人。

 

【卡卡】

 

我把最后一点气力集中到了橘身上,我感觉到了他的接纳,我想他愿意。

 

我们都熟知死亡,知道死亡并不是最糟糕的事,有时死亡比活着要幸福很多。最糟糕的,是莫过于你活着,却无人知晓你,懂得你,爱你,守护你。活着的意义,我想需要在相互的关系中得到存续,谁都不能脱离世界单独地存在,就算存在,也无乐趣。

 

方平,世界上最疼你的人去了,而你爱的人能不能醒转,是未知。

未知太可怕,我宁可与你一同走向笃定的死亡,不孤单。

 

而我们的好朋友,橘,带你一起走,到另一个世界,希望我们可以真的相见,对饮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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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负责的方式就是把所有人写死掉,这也是我认为最拙劣的情节。但在快结束的时候,我感觉他们一直走向死亡,没有别的去处。那么就这么完结吧。随手写的这一些故事,希望很快会有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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