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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沈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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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22 00:51:54)
标签:

杂谈

分类: 随手写故事

 

坐在凌晨的第一班公交车上的时候,方平的心里出奇平静。车窗外的建筑物像麻将牌那样歪歪斜斜地堆砌着,抹布一样皱皱巴巴的天空就在麻将牌后面一点点明亮起来。是一个并不蔚蓝的晴天。车载电视里正在播放临水市24小时新闻播报,已经过去的一天里,有一对老人被酒醉的儿子殴打,一群人挤破了售楼大厅的玻璃门,宠物商店里走失了一只名贵的北欧狗,还有两起追尾事故分别发生在城东和城西。屏幕上有人哭泣,也有人低垂着沮丧的头,方平望着他们,汽车载着他走走停停,并不因为有人赶路而显得匆忙一些。等待卡卡的会是什么样的未来,方平不知道,只是此刻,他被一种巨大的安详充斥着,也许是连日奔波的疲倦,他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睡过去。

但不能睡,卡卡还在等着他为她争取一线希望,方平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眼睛,可是即便是睁着,他也跌入一个短暂的梦。梦中卡卡换了一件五彩条纹的毛衣,一只小狗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那是一片湿漉漉的草地,卡卡去追那只小狗,脚步踩在草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方平的耳朵擦过去很清晰很欢快的风声,他甚至感觉鼻息触碰到了草上的露水。

我好像变成了那只狗。方平在刹车中醒来,揉了揉撞击在玻璃上疼痛的额,下意识地看了看反光中自己有没有走形。

 

在距离卡卡家所在的那个小区还有大概 五十米时,方平接到橘打过来的电话。

别去了。橘的声音一如既往不带感情和温度,他说,刚才有人送葬出殡,在这边放了很多鞭炮,云被震散,太阳已经出来了。

墓地是最先见到太阳的地方,说起来真是讽刺,方平拿着电话站在那里,他可以想见卡卡的身体在一瞬间被阳光咔嚓一声摧毁成细小的碎片,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喉咙里艰难地卷出三个字:卡卡呢?

睡了,她大概很累。橘说,语气里仿佛透露一丝怜悯。

让她睡吧。方平说着,挂断了电话。被惊醒的阳光终于懒洋洋地逡巡到这边的地界来,刀一样凌厉的锋芒簌簌地落在他身上,晨起锻炼的人开始在路边出现,五十米外的小区门口闪出了一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矫健身影,方平定睛看了看,是卡卡的父亲,手里端着一只大概是用来打豆浆的搪瓷盆,脚步轻快地朝着卖早点的这条街走过来。

四周的饮食店外升起热烘烘的雾气,仿佛有谁一声令下,城市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复苏了,一切显得生机勃勃,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场幻灭。方平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气被忽然抽空,他在路边缓缓地蹲下来,用手抓断了一束带露的草叶。

方平回到墓地的时候,橘和卡卡都不见了。卡卡的那一方墓碑已经悄然归位,水泥板上有新土扫过的痕迹,仿佛是意料之中,方平环顾了四周,除了一个理坟的工人拿着扫帚从墓碑的巷道间默默走过之外空无一人,空气中仍有鞭炮燃烧过的青烟在回旋,刚刚葬下去的那个新人,亲人的哭声未散。方平在那里坐下来,手指一遍遍划过墓碑上的名字:“爱女梁孝初。”他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嚎啕了几下,却苦无眼泪,太阳越深越高,暖暖地似一张棉被铺在方平的身后,他在悲伤之中竟然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伏在那里,头靠着卡卡的墓碑,慢慢地沉睡了过去。

 

根据橘的说法,卡卡因为手术未成,反而伤了元气,需要休息调适。至于会不会再次出现,这件事情谁都拿不准。方平听从了橘的建议在城市郊区的一处私人医院旁寻了个兼职度日,白天在医院里做一些切盲肠阑尾扁桃体之类的小手术,晚上则提了两瓶二两装的二锅头在墓地边的大土坡旁等着橘。土坡下面有一间不起眼的破草屋,过去是守墓人住的,后来那人也搬了所谓的宿舍,草屋空了下来,隐隐透着一股鬼气,从来无人接近打理。

橘在草屋里做自己的事情。因为条件限制,他只能做一些略为粗糙的手术。斩手砍脚之类。有一次一个喝醉了的男人误打误撞地冲到草屋里来,橘刚刚替一个喋喋不休的总是打输官司的女律师切了舌头,那个男人扑到橘面前的手术床上,他指着自己的手说,拿掉它,拿掉!

手术过程并不痛苦,橘没有斩断他的整条手臂,仅仅是挑断了主要的两根筋。男人从床上滑坐下来的时候,他连酒瓶子都拎不稳了。黑夜中他发出野兽一般明朗的笑声,他说,这样才好,这样才不会去拿那些不该拿的东西。方平记得那个男人姓张,他跌坐在地时,一张警官证从身上滑落出来。方平拾起来想要还他,他摇摇头,脸上露出了奇怪而惨淡的笑意。

第二日报纸上就登出了张姓警官从家中的窗台上不慎失足的消息。

橘右手的手指还剩两只,他常常神情安详地摸着自己的手,仿佛摸着一具正在失去温度的遗体。

 

大约四个月以后,一个陌生女子在私人医院的台阶上叫住了方平。女子是齐肩的发式,瘦削略长的面孔像一条青瓜的切面,过分白的皮肤往外渗着静气,嘴角略微下扁,鼻头很小,稍显分开的眼睛是平稳得近乎死亡的。这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身上某种气息让方平的嗓子眼狠狠一颤,女人说,方平,你母亲希望你去南城找她一次。

方平的心被揪了起来,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是卡……

不。我姓袁,是卡卡的朋友。阿袁说,洁净的脸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

方平紧挖的手指陡然松开,他感觉有一股熟悉的空气从前面慢慢滑过来,像一个透明的人形似的,空气里探出了一只手轻轻地触碰了他的额,在皮肤上留下了隐隐约约的一个吻。方平摸摸自己的额头,他求证般询问地望向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阿袁笑了笑,对他点头,表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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