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开青海,没能继续向西行。
8月于奔波中过去大半,昨天在火车上,我终于是觉得累得想吐了。夜里睡不着,仰头看见窗外夜空飘浮的白色云朵,对面山上忽然闪现了星星点点的大群灯光,全是白色的。大概因为太静太美,那一刻连呼吸都变得很小心。我想列车正在陕西境内,不时穿过隧道,风声很大,手机信号忽明忽灭。
旅途使人平静,多半是出于疲倦吧,疲于思虑。离开婷婷家里的这个清晨,我没有办法不想也许这次分别就是永别。但我们没有拥抱,甚至没有亲密地拉拉手,我怕碰疼了她插着管子的胸口,也怕碰到她枯瘦如材的身体。我说婷婷,我做到了,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我来了青海。而你答应我的好好地活着,去云南看我,也一定要守约。
我们都是不轻易许诺的人。
现在她时常望着窗外那片高高的墙,时有人影走过去,但我知道,都不是他。
去青海湖之前,一些往事和人,我是耿耿于怀的。可是当那片湖水真的出现在视线里时,我却什么都不想再去计较了。不和记忆计较,也不再和自己计较。在湖边骑马的时候拍下马头的照片发在微博上,我说马儿你慢慢走吧,走到世界的尽头去。马儿很乖,它默许了我的野心。
一路话很少,笑得很少,拍照时会不自在地背过身去,因为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好看,一旦被强求就难过得要哭出来。有次提起过分强盛的自尊心,提起坚持要用步履去丈量和实现这次路程,也是哽咽了。这旅行看起来实在过于严肃,我忍不住问自己,你到底在争什么。
过期的约会,或者,变调的风景?其实风景没有变,我是清楚的,它好好地在那里,只是时间从画面之外流淌过去罢了。时间不是一面不会流淌的湖水,它自有方向和节奏,马不停蹄地往前行,就算我搭了飞机和火车日夜兼程,又怎么追得上已经过去的时间呢。
渐渐地,便不想了。
老同学在短信里提到我过去总是很开心的样子。又看见人在博客留言,说要那个明媚积极的我赶快回来。忽然对自己觉得有些陌生。是不是太善于掩饰,或者有时表现太偏使人误会。就像那天回家,阿姨会口无遮拦地问我有没有想过去死。我说自然想过。但因为命运还没有要我死,我便活着,有日死亡光临,我亦不觉得怕。无所谓积极消极明媚消沉的区别,仅仅是这样在活罢了。
因为是活着,高潮低谷、曲折迂回、波澜平静都是常态。
我想做的,在做的,是尽量顺应这常态。
路边有拉琴唱曲的瞎眼男人,也有笑颜如光的天真孩童,花朵兀自盛放,鸟群来了又离开。走得累了,坐在廊下避会儿阳光,偶尔也想冲到烈日下面去暴晒,想迎风骑车,或发足狂奔。但我的的确确是不自由的,手脚似被束缚,甚或折断。不担重物,也不走过远的路。但你们也发现,现在的我永远只描述手里还拥有的,一路所获得的,如果谈到孤独,必定如密友难分。
这就是事情的本身,大概也是生命的本身。不过真的,再多遗憾来的时候,我还是会着力去想好的那一面。因为这样活得不那么难受,为自己定下下一站,会觉得手里的日子过得快一点。因为最后的时刻还没有到来。只是这快速的流逝由于充满了有无虚度的拷问而变得棱角锋利,反复刺探着我,以至于常常在思索中疲倦睡去,在懊恼中沮丧醒过来。
是有段时间没有神经质地大笑了,其实我的情绪表现很简单,快乐就笑,就发神经,不开心就沉默。最最违背自己的,只是有时明明很累了却不愿意睡。而我一直相信什么都会过去,好的坏的都会过去,到如今,这一点还是没有更改。
这一段路到此结束。是有未看完的风景,有遗憾。就让遗憾成为遗憾吧,一个缺口像眼睛嵌在那里。从青海湖回去的大巴上放着《我只在乎你》,太动人的歌,我刚刚想要跟着哼,旋律却在最好的时候戛然而止,司机摁了切换。我有些回不过神。但既然已经切换,就下一曲好了。
谢谢张叔叔的友情帮忙,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因为的确得来太多萍水相逢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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