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起风，日影飞去。

我不问，那个人在哪里。

5月26日   星期三    多云

    午后就起风了，今日温度算凉爽，下到花园走了一会儿，拍几张照片，空气里有月季香味，妈妈便说，还真是鸟语花香。我说住院也能住得我们这样诗情画意，可也算是一种境界。苦中作乐呗，她说。我却连苦都不觉得苦，每日笑嘻嘻，怎么看都没有心肺。

    特地去楼梯口观察了一下，一楼的下面真的还有许多层，地图指示上却只说-1楼是核医学科，但再往下呢，我又开始瞎诌：住着吸血鬼。好在妈妈听惯了我的胡言乱语，也不觉得有什么，再过半晌我说那花下面埋着尸体，她也只是笑说，嗯，大概是。

    傍晚她趁着好天气步行去天安门闲逛了，我对着电脑写了千把字的小说，然后还是打开博客写日记。

    昨晚输液完已经接近夜里11点，激素使神经亢奋，加之天气闷热，睡眠变得越发困难。偷偷打开病房门到走廊上去散步，隔着玻璃门看见有人睡在电梯口的塑料椅子上，有人坐在楼梯上玩手机，我来来回回走着，手中无意识地拨动着佛珠，也没有念或祈祷什么，心里静静地，如此在短短20米的过道上徘徊了快一个小时。

    病友们都睡着了，呼吸声均匀，除了陪护的山西大哥偶尔发出疲倦的呼噜声以外，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安详的场所。想起我跟妈妈分析的话，为什么血液肿瘤科在一楼，因为需要推出去尸体的时候不用大动干戈，不用坐电梯，而免疫科在四五楼，想必安全得多。

    这会儿天色几乎完全暗了下来，今天得到确诊结果的内蒙古阿姨站在阳台上吃生番茄，医生告诉她她的病情还是初期，只要注意保养，各方面都不会太坏。她看上去宽心很多。我说心情好也是重要的，你看上去总是不开心的样子。她颇有点凄楚一笑，也不说什么。这些天她一个人，偶尔也提起，这些年出来看病都是自己一个人。从内蒙古海拉尔再过去的林区出来的，想必也是怀着自己的孤独和辛酸。尤其每天下午，众人都有亲戚朋友探望的时候，她要不然就出去溜达，要不然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头的方向总笔直地对着墙壁，而并非正常对着大家。这些细节，让人觉得难过。

    夜晚稍微好一点，夜晚是公平的，将黑暗平均分配每个人，当然，失眠和怪梦只是各人的事。

    现在天黑了，我在等着9点钟的那两组药水，睡眠较少使我头脑清醒，《孩子，你慢慢来》是一本很温情的书，读完了。而林徽因的那本，我好像不是很能够看得进去。幸好过两天齐鑫姐姐说要来看我，她问带什么给你比较好，我说书吧，一点都不客气的，哪怕明知道带走时候会很困难，还是很贪心。

    不管怎么样，我是喜欢夜晚的。尤其是这样日影飞去，天凉起风的夜。

    我不问那个人的讯息。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个人，像一根轴心植入最中央内核的部分，兀自转动有什么关系呢，不为人知又有什么关系。我原本也是打算着这样兀自转动或者静止下去罢了，在转动和静止之间，甚至有时候会忘记轴心的存在。

    山上是要去的。不是寻求，也不是修行，只是去住一住，早睡早起，闻闻好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