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阅读札记

——读简.奥斯丁的六部长篇小说

（二）读《理智与情感》

《理智与情感》是简.奥斯丁最早写成的长篇之一。然而在她的六部小说中，却是我最后阅读的一部。原因乃在于我不喜欢这么带哲理性的书名，怕里面议论多，说教多。我喜欢故事性强且曲折有致的作品。

 及至我打开了这部小说，看到了作者曾替小说用《埃莉诺与玛丽安》命名，我心稍安，盼望书中叙述的是埃莉诺与玛丽安二人的故事。整部小说阅读下来，果不其然，正是两位姑娘的故事，而且是姐妹俩的。

 这姐妹俩还有一个小妹妹玛格丽特。故事开始，就是她们的父亲达什伍德去世了。留下了遗嘱，分割财产。照中国的惯例各种财产理应由妻子达什伍德太太和她的三个女儿继承。然而这故事发生在十九世纪的英国，如果一个家庭没有男继承人，妻子和女儿们是没权利继承丈夫和父亲的家产的，这是法律，不可违抗。倘若没有近亲男性来继承，甚至应该挖地三尺去找个远亲（从不见往来的也行）来继承。这个不近情理的规定害苦了多少女性家属既失财产又流离失所，更是让女孩子因赤贫失去结成好姻缘的机会。简.奥斯丁的好几部小说里的女子都有这种遭遇。

 话说回来。达什伍德先生与前妻恰有一子名约翰，他自然成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达什伍德太太带着三个女儿不得不搬离宽敞舒适的旧居，远迁德文郡一座乡间小别墅安家。

长女埃莉诺，在原先就爱上了青年爱德华（是约翰的妻弟）。搬家之后就失去了联系，不再来往。给埃莉诺身心带来了打击。但埃莉诺是位理智善于控制情感的姑娘，到了新居依然担起照料母亲及妹妹的重担。把痛苦埋入心底。

 姐姐失恋了，妹妹玛丽安在新居则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爱上了来乡间做客的风流倜傥的青年威洛比。彼此爱得热烈浪漫而忘乎所以。谁知，威洛比是位随处撒花而转身忘记的高手，因故去了伦敦就一去不复返了。

至此，两姐妹都失恋了。下面的情节我不再剧透，

简.爱斯丁会向你娓娓道来。

简而言之，两姐妹的性格塑造皆置于“失恋”这一典型事件来展开的。绝不东拉西扯，舍得花重墨浓彩来书写。从而得出姐姐埃莉诺遇事理性，隐忍，善解人意，顾全大局；玛丽安则单纯，遇事冒失，敢说敢做而又敢爱，不向世俗屈服。

 这两姐妹，我都喜爱，然而感情的砝码更倾向于妹妹玛丽安。爱她对爱情的追求，岂是一个“执着”能形容，一个“热烈”能描述？那简直已达“疯狂”！

  这集中体现在冬天的伦敦之行。伦敦原不是生活不富裕的姐妹俩能随意去得成的地方，之所以能到伦敦开眼界，一是受热心的富孀詹宁斯老太太的邀请——陪她过冬，二是玛丽安听说她深爱的威洛比就在伦敦，尽管她反感富孀的唠叨及做派，还是兴冲冲答应前往。

 简.爱斯丁，很能洞悉读者的心理，急于知道玛丽安见到了威洛比了没？顺利吗？威洛比怎样对待玛丽安的呢？凡此种种，作者花了几章，十几个页面，来细致地，翔实地，唯恐漏掉一个细节地描述了玛丽安初来乍到的头几天，甚至是一个个小时——写信、等信；盼望、失望、再盼望、再失望，循环反复，食不甘味，夜不成寐。以至陪富孀詹宁斯老太太外出购物，不是拒绝就是人在商场心在家中，完全忘记了自己伦敦此行所担负的角色是陪护！而不是来寻爱情的！

 简.爱斯丁终于安排这对情人在一场舞会上见面了，不见面玛丽安尚可怀抱希望，一见面，希望变成了绝望，爱情碎了一地，直至她嘴唇颤抖，脸色煞白，几近昏厥。这个舞会是简.爱斯丁为展现玛丽安与威洛比特设的舞台，誰怀有真爱，谁游戏情感，谁真挚，谁虚伪，谁热烈，谁冷酷，各自都是本色的出演，是真性情的自然流露。这个舞会邂逅的场景玛丽安不会忘记，读者掩卷之后也会常常想起。作者善于设置这种直击书中人物心灵而也能抓住读者眼球的场面，可见功力不逊。

二人相爱的结局，是玛丽安美丽初恋的破灭。从此玛丽安时时伤怀，处处不忘威洛比的负情，以致抑郁成疾，染上了白喉，命悬一线。在一个小镇里，那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姐姐已派人去家乡接她的母亲来见玛丽安最后一面，此刻，小说突显反转——威洛比出现了！不仅姐姐埃莉诺没料到，读者更是大为吃惊！他来做什么？来看玛丽安的笑话吗？那也太过卑鄙了吧？

  作者借埃莉诺的理智与镇静，做了冷静的只有二人对谈的场面设置。之所以说“冷静”，即是没有顺着读者对威洛比的愤恨之情来处理这次威洛比的出现，既不替妹妹大加挞伐，也不情绪失控地指责他的负情，更没将他赶出家门。而是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听这位已经娶了富家女成婚了的威洛比，声泪俱下的诉说：他是从别处听说了玛丽安大病进入了弥留状态，毕竟他们恋爱一场，是来看望和忏悔的。他忏悔了自己曾经的谎言，欺骗行径，爱财而成婚，辜负了玛丽安，羞惭、后悔莫及，以及目前对玛丽安仍存的爱意。

 室外是大雨滂沱，屋内二人谈心灵碰撞。威洛比卸下了负罪的心理重担，埃莉诺也释放善意，原谅了威洛比的错误（而非罪行）。至此，玛丽安与威洛比的相恋真正落下了帷幕。当然，玛丽安也知道了威洛比曾经爱过她，知道曾被爱过就不后悔，也不憎恨，这就够了。成长起来的玛丽安，终于通达而实际，她大病愈合后也找到了真爱。

小说之所以耐读，像这样的大反转的逆平铺直叙的场面描写，书中不少见。如露西的奇葩择婿，如爱德华与埃莉诺终成眷属的结局，等等，莫不如此。俗语说，文如看山不喜平，故事的跌宕起伏，情节的出其不意，赢得的是我们的手不释卷，欲罢不能。       2022、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