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谢彬《新疆游记》
高水皮
这可不是一本时尚的旅游读物,而是谢彬1917年考察新疆财政时写的日记,距今90多年了,文言写的,读起来比较费力。
谢彬是湖南衡阳人,1916年从日本留学回来后,在湖南督军署任职,后经北洋政府财政部委派,以财政部委员的名义到新疆考察,就写了这部游记。正如为这部书的再版写了前言的杨镰先生所说,读这部书首先令人吃惊的是谢彬充沛的精力,这次考察在新疆一共9个多月,行程16675里,新疆当时有43个县级单位,谢彬实地考察了38个,可以说是走遍全疆。谢彬坐在马车里,冒着风沙、酷暑和严寒,在土路上颠颠簸簸,每天多时走100多里(50多公里),少时走50来里,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他都坚持每天写日记,不仅详细记录沿途风物,而且还参考历史典籍和地方志及财税报表,对开发新疆的交通、矿产和农垦等提出自己的意见。如他所言,为了保持日记不中断,他常常是“熬夜草就”。
读《新疆游记》能够感受到谢彬强烈的爱国情怀。他关注新疆各民族的生存状况,赞叹他们的吃苦精神和精湛工艺。对俄国不断蚕食新疆领土,谢彬痛心疾首,认为应当借当时俄国卷入欧战的机会,对俄实行强硬外交。他还极有远见地看到了日本对我国的野心,面对日本人在新疆作所谓的经商和“探险”并把妓女都带了来,谢彬感叹:“木屐儿之谋我,盖已深矣!”。
也许是职业习惯的遮蔽吧,谢彬有时也流露出很偏狭的想法。他知道当时穿梭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周围的欧、美、日“探险队”很看重从古墓葬中掘出的干尸,又听当地人说沙漠中干尸不少,因此他竟然建议,地方官可以组织当地人到沙漠中寻找干尸,然后高价卖给欧美探险队,这样也可增加地方的“税收”。
《新疆游记》中记录了许多有趣的风情:在吐鲁番和喀什附近,有许多野桑林,桑椹熟时,当地民众铺个席啊毡啊的在树下,一边纳凉,一边吃桑椹,“三月不火食”,几个月都不生火做饭。我更感兴趣的是,在《新疆游记》中,从某地到某地有多少里,沿途哪里有一条小河,哪里有驿站或尖站,哪里有几间废弃的房屋,哪里有泉水,哪里有几棵树,哪里有邮站,哪里有守兵,哪里有座关帝庙或龙王庙,哪里有几户人家,汉人多少户,维族多少户,回族多少户等等,都有详细的记录。这些常被人们视为枯燥的地方,在我看来更有价值。多年以后,百年后千年后,这些当年的如实记录,可向人们传递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以这些当时的如实记录为参照,人们可以看到自然地理的变迁和人文地理的变迁,看到人心和世道的变迁。
例如《新疆游记》中记录北疆地区几乎有人的地方就有关帝庙,南疆地区也时有关帝庙,甚至在总体干旱的新疆,一些水多的局部地区,还有龙王庙,这就可看出汉文化在那里的存在情况。游记的价值,我以为更多的应该体现在这些方面,而不是面对景致怀古抒情。大概也是性情使然,谢彬看来对吃不感兴趣。在《新疆游记》中,谢彬每天都写到吃饭,却很少写具体吃的是什么,怎么吃的。在喀什,湖南同乡会馆招待了他一顿,吃得比较满意,可谢彬在日记中也只是记“乡味尽享”,没有具体记都有些什么吃的;翻越天山时,哈萨克族千户长为他准备饭食,谢彬记“无箸,余颇不惯”,不用筷子,觉得很不习惯,但也没说吃的什么。一路都是这样,沿途官员迎来送往的宴会,回王款待的宴席,各地乡约、哈萨克、蒙古族千户长准备的早餐、茶尖和晚饭,维族商人巴依的招待,谢彬都记有其事却没有记吃的什么,真是遗憾,要不然,日记会蕴含更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从中人们也可更具体直观地看到各种文化的形态、交融和变迁。
谢彬在新疆考察在常人看来是一段艰苦的行程,但在苦之外,他也拥有了常人难得的人生经历。谢彬在日记中记录呈现了当年新疆各方面的情况,为新疆的稳定发展建言献策。时至今日,日记中所蕴含的历史文化信息,有利于人们了解新疆、认识新疆,开发新疆、建设新疆。1920年,孙中山先生在为《新疆游记》初版时所写的序中说:“古人有言:大丈夫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予亦尝励同仁曰:有志之士,当立心做大事,不可立心做大官。夫自民国创建以来,少年锐进之士,多汲汲于做大官,鲜留心于做大事者”。孙中山先生认为谢彬的《新疆游记》可以“引导国民远大之志,是亦一大事业也。如谢君者,诚古人所谓大丈夫哉!亦吾所欲为有志之士也。”做了总统的孙中山,也向往像谢彬那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啊!
谢彬著:《新疆游记》,新疆人民出版社,1990年。
09.6.2.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