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诗中的基督教影响

                                   高水皮

    海子自杀时带在身边的四本书中，就有《圣经》。海子的诗歌创作，在立意、象征隐喻乃至意象等方面，都留下了基督教影响的痕迹。这种影响究竟“好”还是“不好”？不好说，得具体地看。

    例如这首《让我把脚丫搁在黄昏中一位木匠的工具箱上》：

我坐在中午，苍白如同水中的鸟

苍白如同一位户内的木匠

在我钉成一支十字木头的时刻

在我自己故乡的门前

对面屋顶的鸟

有一只苍老而死

是谁说，寂静的水中，我遇见了这支苍老的鸟

就让我歇脚在马厩之中

如果不是因为时辰不好

我记得自己来自一个更美好的地方

让我把脚丫搁在黄昏中一位木匠的工具箱上

或者让我的脚丫在木匠家中长成一段白木

正当鸽子或者水中的鸟穿行于未婚妻的腹部

我被木匠锯子锯开，做成木匠儿子

的摇篮，十字架

    在诗中，海子表达了自己要像基督一样拯救人类的情怀。第一节以基督的口吻说，我被钉在十字架上死了，象征拯救人类精神的那只“鸟”，也死了。第二节的那句话，海子说在寂静的水（时光流逝）中，他遇到了这只“鸟”，他要继承基督拯救人类的精神，于是就接着说：“就让我歇脚在马厩之中……”也就是“就让我像基督那样来拯救人类吧”。基督教的传说中说，基督木匠出生，是圣母玛利亚在未婚即孕的情况下生在马棚中的，最后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所以诗中就有了“木匠、十字架、马厩、 未婚妻的腹部”等意象和隐喻……

    诗写成这个样子，就要不得了。表达太晦涩，不仅“用典”而且还用了“西方的典”。没有相关的基督教知识，人们是看不懂这样的诗的。再说要像基督那样拯救人类，似乎也自视甚高了。俯视众生的精英姿态和卖弄知识的技法花招，是所谓“知识分子写作”的可笑之处，海子的这首诗将此暴露无遗。

    也有另外一种情况，例如这首《给B的生日》：

天亮我梦见你的生日

好像羊羔滚向东方

——那太阳升起的地方

黄昏我梦见我的死亡

好像羊羔滚向西方

——那太阳落下的地方

秋天来到，一切难忘

好像两只羊羔在途中相遇

在运送太阳的途中相遇

碰碰鼻子和嘴唇

——那友爱的地方

那秋风吹凉的地方

那片我曾经吻过的地方

    这是海子为她初恋女友生日写的献诗。女友与他或许情投意合，但在地位出身等方面彼此间却存在着巨大的现实鸿沟。所以海子在诗中说：“生日”是“你”的生日，你走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死亡”则是“我”的死亡，我走向“太阳落下的地方”。这也显现出，对能否跨越现实的鸿沟，海子悲观且悲伤。穷人只能路过爱情。没有金钱的支撑，仅靠才华是无法支撑起爱情这一“家乡的屋顶”的。全诗的表达朴素简单，用了一个和基督教相关的隐喻：把时光中邂逅相爱的这对男女，视为“上帝的迷途的羔羊”。这一隐喻的运用，于全诗的表达而言我以为是“好”的——男女的邂逅相爱，因此被放置在更加广阔的生存背景中上，并且有一种珍惜当下的意思：男女在时光中邂逅相爱了，他们“碰碰鼻子和嘴唇……” 无论结局如何，这总是一段“难忘”的美丽时光。

08.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