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以往流行的统计数字之外，黄热病专家委员会并没有提供任何有益的帮助，海德需要的是一个回答。国家卫生委员会成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黄热病的源头，去寻找答案。

      近几十年的历次黄热病流行，都来自古巴，因此国家卫生委员会组织了一批专家到古巴去研究黄热病，称之为哈瓦那黄热病行动。1879年，来自新奥尔良、陆军医疗队和海军陆战队医院等的几名美国专家抵达哈瓦那，西班牙政府为哈瓦那黄热病行动派出了协作专家，卡洛斯·芬利。

      芬利生在古巴，他父亲是一名苏格兰医生，在加勒比海船只出事后遇见他妈妈，在古巴定居行医。芬利的父亲很喜欢旅行，带着芬利到过很多地方。芬利毕业于费城的杰佛逊医学院，毕业后回到哈瓦那当医生。芬利能够讲流利的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和德语，还能阅读拉丁文，芬利发表了很多论文，其中大部分是有关黄热病的，在研究中他形成了自己的看法：黄热病有一个中间宿主。

      从18世纪开始，就有不少人研究黄热病，有关黄热病的书籍和论文很多，但都成了垃圾，芬利写了四十多篇有关黄热病的论文，才渐渐形成了自己的观点，这个观点是划时代性的。

      芬利能够形成中间宿主的观点，得益于两件事。

      一是微生物学的建立。

      1793年夏天，拉什在费城为黄热病病人放血的时候，英国伯克利乡下，乡村医生爱德华·琴纳在一个宁静的夜晚领悟了，十年磨剑，琴纳终于想通了牛痘和天花之间的关系，三年后，牛痘苗研究成果，这是人类第一个人工疫苗，从预防和征服天花开始，人类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从琴纳开始，陆续有人提出病菌的理论，到了路易斯·巴斯德集诸家大成，用实验证明了细菌的存在并建立了巴氏杀菌法。巴斯德是化学家，很偶然地进入医学领域并成为大师。他的细菌学研究是为了解决啤酒变苦的问题。巴氏杀菌法问世后，不仅啤酒不苦了，各种食品也能长期保存了。正因为认识到细菌的存在，他相信每一种传染病都是因为一种微生物在生物体内的发展。他因此发现并根除了一种侵害蚕卵的细菌，拯救了法国的丝绸工业。巴斯德把琴纳的办法从一种微生物应用到多种微生物，就是这样，微生物学出现了。

      那是一个激情时代。

      之后，大师辈出，1876年德国东普鲁士一小镇上的一个医生罗伯特·科赫发现了炭疽菌，并发明了从血液中提取细菌的方法，1882年发现了结核菌，次年发现霍乱菌。

      这样，人们走出了流行两千多年的体液说，用崭新的眼光看待疾病，对于芬利来说，黄热病不再是空气中的什么东西造成的，而是某种病菌引起的。根据他的观察，黄热病不是简单地从一个病人传给另外一个病人，而是有一种东西在人之间传播黄热病。

      二是三十年前的一篇文章。

      1848年，美国阿拉巴马的一名医生、阿拉巴马医学院的创立者约书亚·诺特注意到池塘抽干后黄热病就不见了，他读到了拉什在诊断卡瑟琳时记录的病人身上的红点，意识到那是蚊子叮的。

      当时已经出现了蚊子传播疟疾的理论，诺特得出蚊子传播黄热病的理论，1850年他发表了自己的理论，根本就没有引起任何反响。当时还没有意识到那么小的东西能够杀死人，而且诺特没有做任何试验，只是推论。1853年黄热病又出现了，诺特的四个孩子死于黄热病，几年后剩下的两个孩子死于内战。

      1878年孟菲斯黄热病大流行，使得芬利下了决定：研究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