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没有话语权,谈何国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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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艺海拾遗(戏剧影视谈) |
似乎无论什么事物,但凡加上了“国际”标签,身价就会陡然而升。所以,近些年中国电影在全面复苏后,便出现了一种“出口转内销”式的火红。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召开,无疑让国内很多望眼欲穿者,看到一丝走向国际康庄大道的希望。
中国电影是否已经走向国际,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在信息化时代,电影已然成为大众传媒的一种,无论是中国电影,还是他国电影,在这种属性的支配下,必然具有广泛传播的义务。真正的差别,也许仅存在于传播的广度和深度上。据广电总局的介绍,2010年中国电影票房已经超过百亿,我国在境外举办了100次中国电影展,展映国产影片578部次。全年累计63部次影片在25个电影节上获得89个奖项,《团圆》《观音山》《钢的琴》等影片都在国际A类电影节获得重要奖项。有47部国产影片销往61个国家和地区,海外票房和销售收入达35.17亿元人民币。除版权预售、音像、新媒体分销等方式外,中国电影企业开始借助资本运作进入国际电影市场。
不容否认,中国电影的复苏比想象的要来得快,但我们亦万万不能被数字所迷惑。数字背后的事实是,中国电影票房之所以能创造百亿神话,很大程度上是由庞大的观众群和高额的电影票价造成的。曾有学者做过这样的统计,在美国,一张电影票相当于居民人均月收入的1/400,中国则相当于人均月收入的1/20,是美国的20倍。中国潜在的电影观众群是十分庞大的,相比之下美国更是望尘莫及。此外,中国加入世贸后,每年引进外国大片在20部左右。在2010年的百亿票房中,国产片17部票房过亿,进口片10部过亿,而中国当年的电影产量却是526部,全年票房排名前六中第一、第三、第四、第五依旧被外国大片占据。从这个角度看,与其说是中国电影走向了国际,不如说是国际电影正在走向中国。
在这种不平衡下,中国电影走向国际的命题,便越发显得沉重和庄严,自然也就无法避免的被加上了许多附加值。近期,我看到了一篇题为《电影走向世界要有“国际性”》的文章,里面对国际性的阐述是:“最近几届国际电影节,中国电影冲击奖项都告失败,包括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姜文等大导演的作品。为什么他们的影片在国内票房和口碑都不错,一到国际上就无人喝彩呢?据一些著名国际电影人评说,不是影片质量有问题,而是‘华语电影水土不服,文化历史背景难倒外国观众’,就是说是外国观众搞不清中国特有的文化和历史背景,看不懂电影,自然谈不上获奖了。”这种观点不可谓不典型,但我认为却是十分值得商榷的。
中国电影走向国际,不等同于中国电影趋向国际。我们当前要做的,首先是提升质量,目的是拥有国际影坛的话语权。其实所谓电影的国际性,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文化的话语权。这个文化的主语和主人是中国和中国人,是形式和内容相统一的,而不是形似神离的。文化领域的国际性,不能理解成一种单向的靠拢,而是一种多向多维的碰撞和融合。没有碰撞,就没有融合,没有融合,就没有国际性。我们要扬什么,弃什么,是在碰撞与融合中实现的,是矛盾的对立统一。而统一的前提是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否则,作为弱势的一方,是没有任何主动权的,最终结果就是通过削足适履趋同于国际。
我赞同《电影走向世界要有“国际性”》一文中:“我们的导演应该将镜头对准一些人类共通的东西,比如爱恨情仇、邪恶与正义等等,这样,故事和文化元素才能够为外国观众所接受”的观点。然而,我觉得当前世界影坛,除了极少个别案例之外,更多的电影主题都逃不开“爱恨情仇”“邪恶与正义”等人类共通的主题。《唐山大地震》、《赵氏孤儿》、《山楂树之恋》、《让子弹飞》等电影,哪一个不是表现的“爱恨情仇”、“正义与邪恶”?至于历史背景和表达方式的问题,恰恰是民族文化的特色,不能草率予以否决。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是相同的,任何一个故事都要一定的历史背景。我们要清醒的认识到,这种历史背景是构成影片“规定情境”的首要条件。就如同样是表达“爱恨情仇”的爱情故事,西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和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就是采用了完全不同的两种表达方式,没有这种不同的表达方式,就不会产生“化蝶”的艺术境界。
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个小故事:1954年zhouzongli带领新中国代表团出席在日内瓦会议。会议期间,zongli部署要举办一次“中国电影招待会”,选中的影片就是根据越剧编拍的彩色戏剧片《梁祝》。当时工作人员怕外国人看不懂这个故事,更加听不懂中国戏曲艺术,于是就请懂越剧的同志将剧情介绍和主要唱词写成十几页的说明书,准备翻译成英文发给外国记者,并将片名译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剧》。但zhouzongli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说:“十几页的说明书,谁看?只要你在请柬上写一句话:‘请你欣赏一部彩色歌剧电影——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放映前,用英语做个三分钟说明,概括地介绍一下剧情,用词要有一点诗意,带点悲剧气氛,把观众的思路引入电影,不再做其他解释。”如此,放映过程中,全场肃静,演到“哭坟”、“化蝶”时,还传出啜泣声。影片结束,当灯光亮起时,全场观众还如醉如痴,沉静了一分钟后,突然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如话剧《茶馆》已成为世界戏剧的经典。同样,西方的交响乐、芭蕾舞所表现的历史背景和艺术表达方式,都不是中国人所熟知的,但其依旧是最具有国际性的艺术。相反,很多时候,我们正是由于欣赏他国的文学艺术,才通晓了他们的历史和民族文化。
在没有获得与文化相应话语权时,奢谈国际性显得很苍白。普世价值观不能作为削弱文化特色的理由,只有允许各种文化平等发展,世界才能具有真正的普世价值观。面对经济全球化的冲击,文化要保持多元性,须要一种文化自觉的力量。上世纪末,我国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针对全球化和各种文明之间的关系,就提出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理论。我想,这同样也是摆在广大电影从业者面前的严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