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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乱了(7-11)

(2010-07-19 14:4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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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兰思思

头发乱了

文化

分类: 阅读人生
头发乱了(7-11)

第七章

    辛海舟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翁晓雪向他走来,婀娜的身姿还含着些许生涩,但美丽如她的女孩即使动作再蹩脚些,看起来也是可爱的。眼看着她走到不能再近,听任她大胆的坐到自己腿上,他感觉得出她的紧张,同时也清楚的看见她眼里跳动着两簇野心勃勃的小火焰,他终于无声的笑了。

    这不是第一个他的女人,应该也不是最后一个。他喜欢漂亮女孩,也不习惯拒绝送上门来的,只是,这个不同,这是他的员工,他曾经给自己立过规矩。然而那规矩似乎在几个月前已经被他不经意间打破了。所以他开始犹疑,接受还是不接受?

    翁晓雪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清辛海舟的脸,俊气不减,却有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她深知自己在玩火,但别无选择,她喜欢挑战,即使会输的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这么近距离的玩味,晓雪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不比她拥有的那个男人差,甚至更迷人。

    即使没有那个目的,她也不能担保适当的时机她不会爱上他。辛海舟知道她要的是什么,这是一项交易。他对这个看法心安理得,他所接触的女人,无一不是这样的,怀着某种目的而来,相处一段,满足了就离开,然后相忘江湖。他出其不意的一把将她按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手粗鲁的去掀开她的衣服。晓雪本能的惊叫一声,然后立刻闭嘴,她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只是心里难免瑟瑟发抖,琢磨不透面前的这个男人。

    辛海舟肆意的摆弄她,欣赏她强自镇定下仍掩盖不住的惊恐神色,十分享受这猫捉老鼠的游戏。

    当一个女人为了名利主动向男人献身的时候,不管她有多美,也是不被尊重的,这就是游戏规则。四朵金花,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听说这个称号的,但知道她们的确有名,偶然在路上遇见,那四张笑得灿烂无邪的脸,令他有回到学校的温暖。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面前的这张曾经让他感到温馨的脸早已换了模样,褪了颜色。

    四朵金花,辛海舟已经得到了两朵。但是,他采撷的第一朵,现在在哪里呢?他不安分的手缓慢下来,直至停止。晓雪睁开意乱情迷的眼睛,看到辛海舟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顿时感到十分沮丧。她没能征服他。但是下一刻,她却被辛海舟拉入了怀里,他凑近她的耳朵,低语:“晚上,你来找我。”

    她长舒一口气,发现自己居然浑身无力。待晓雪离开,辛海舟把小金叫了进来。“我们有个叫宋莱贞的员工,现在表现怎么样?”“宋莱贞?”小金略偏了头,脑子里飞快的搜索,然后锁定,很肯定的说:“这个员工我有印象,上个星期刚辞职。”“走了?”辛海舟讶异的挑起眉。“是。”“原因?”“辞职表上写的是个人原因,但有可靠的消息说她未婚先孕,所以没法再呆下去了。”

    辛海舟心头剧烈的一跳,“未婚先孕?”他想起了那个意外,隐隐明白了。

    “好,没事了,你出去吧。”出了这样的事,她居然没来找他,没有跟他提这样那样的要求,而是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她的行为超出了他对女人的理解范围。辛海舟开始焦躁不安,有种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控制住了他。他再次给小金拨了电话,“把宋莱贞的资料找出来给我,马上!”辛海舟驱车来到远郊的这个小镇,他先后三次下车向路人询问手上所持的地址。小镇的人大多很和善,热心的给他指了路。车开到一条狭窄的弄堂口就再也进不去了。辛海舟找了个略微宽敞的场地停好车,踱进了巷子。

    “前西巷21-3号。”他有点费劲的挨家挨户看过去,终于找到了和纸条上所标相符的牌号。

    这是个大院,进了门,有条长长的石板路,一路走过去,有好几栋独立的房屋,从破败的外貌来看,显然是年久失修了。他走过去,又退回来,在左手的一个门洞前驻足。莱贞在狭小的天井里洗衣服,长长的头发如瀑布似的倾泻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时不时的甩一下干扰了眼睛的头发,专心致志的搓着盆里的衣服。“宋莱贞。”辛海舟叫了她一声。莱贞一惊,仰头观望,阳光下那张洁白无暇的脸令辛海舟有霎那的惊艳。

“辛……辛总?”莱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辛海舟跨了进去,差点被挡在眼前的竹竿撞到脑门,带着一丝狼狈提手挡了一下。

    莱贞甩干手上的水,又紧张又尴尬的把辛海舟让进了屋里,谢天谢地,奶奶刚好上街去了。

    招呼辛海舟在八仙桌旁的老太师椅上坐下,莱贞又忙碌的去沏茶。辛海舟环顾四周,靠墙处搭了一个灶台,摆满了油盐酱醋的罐子和一溜热水瓶,十分简陋。屋里很多用具都十分陈旧了。屋顶上有一方玻璃窗,阳光直射进来,在屋子正中投射了一柱光影,光影中可以清晰的看见尘土飞舞。莱贞把茶端正的放置在辛海舟面前,然后略带窘迫的在他对面坐下。辛海舟收回目光,投向莱贞。“我听说你辞职了?”莱贞点头。“可以告诉我原因吗?”莱贞咬住唇不语。辛海舟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莱贞惨白的脸略略下低,稍顷,又抬起来,漠然道:“我已经不记得了。”

    “……可是我听说你出了点意外。”莱贞晃了一下身子,她的左手使劲掐着右手,生疼生疼,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我希望能为你做点事。我……”辛海舟真诚的说。“都结束了,我……做掉了。”莱贞抢在他前面说道,她必须让这件事尽快结束。

    乍听到这个回答,辛海舟也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孩子,跟莱贞也不熟,然而内心深处的一丝难过却不知从何而来。莱贞脸上的警惕和冷淡令他无法再闲适的继续呆下去。他从身上掏出皮夹,顺手拈出一张卡,悄然放在桌子的边缘,莱贞低着头并未发现。然后他起身,告辞。莱贞也不留,送他到门口,辛海舟又回头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来找我。”

    莱贞客套的点头,目送他穿过弄堂,直至背影消失。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回到屋里,赫然看到那张蓝莹莹的卡孤独的躺在桌子的一角,十分扎眼。

    几天后,辛海舟收到一件快递,拆开来,里面是他留在莱贞家的那张卡。坐在办公室里,他手里把玩着卡,沉思了很久,决定再去找莱贞一趟。这次去,熟门熟路。泊完车,他快步冲进巷子,找到那个大院,往前走,左转,到了。

    “宋莱贞!”他大声的喊。屋里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穿的十分随意,一脸纳闷的看着他,“你找谁?”

    辛海舟朝她身后望,“宋莱贞在吗?我找她。”“没这个人。”女人断然的说。辛海舟有点瞠目结舌,“前几天我来她还在的。”女人恍悟的表情道:“哦,你说的是上一家租在这儿的房西吧,她们搬了。”

    辛海舟心里“咯噔”一下,有点紧张的问,“知道搬哪儿去了吗?”“那我哪里知道。”女人翻着白眼,好奇的打量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他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辛海舟失望的走出来,她不接受他的帮助,甚至不想让他找到她,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那次意外?

第八章

    “用力啊!使劲!”助产士站在莱贞床前给她加油。莱贞双脚死死抵住产床两边高起的撑脚,大汗淋漓的努力。从早上九点到现在,她已经足足生了快五小时了,可倔强的胎儿还是不肯轻易就范,迟迟不肯出现在产道。“你这样不行的,方法不对。”助产士也开始不耐烦了,她一遍遍的教着莱贞正确的方法,那几欲撕裂她的疼痛令她无法集中精神去琢磨护士所传授的精髓,只觉得脑子越来越糊涂,意识越漂越远。“宝宝,你快点出来吧,别再折磨我了。”莱贞在心里喃喃的乞求。有那么一阵,莱贞累得睡着了,她觉得浑身的劲已经用光,再也折腾不了了。

    助产士无情的喊醒了她,这是一件绝对不能半途而废的事情,只能一鼓作气完成,否则会出危险。当莱贞再也受不了的时候,她开始哀求护士,“给我剖腹吧,求你了,就给我一刀吧。”

    助产士斥责道:“你都进行到这一步了,再去剖,不是要吃两遍痛苦?再撑一会儿,就快好了。”终于,终于听到助产士胜利的喊声,“很好,我已经看见它的头发了,使劲,再使劲!”

    莱贞精神一振,她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腹部,咬紧了牙关再拼一次。有冰冷的器具碰触她的下身,微微一麻,“出来了。”助产士说着,又将她的肚子用力一按,那本来圆滚硬实的肚子顿时象瘪了的气球一样坍塌下来。一声响亮的哭声传来,莱贞心头一热,眼泪就流了下来。“是个男孩。”护士笑嘻嘻的举着手里红彤彤的一个小肉球向莱贞晃了一下,即刻拿到操作台上去作简单的擦拭处理。奶奶得到许可冲了进来,她小心的抱起已经包好的婴儿,激动得走到莱贞面前,“莱贞啊!是个儿子呢!”莱贞笑了,边笑边流泪。“哦,莱贞,别哭,月子里千万不能哭,会落下病的。”奶奶慌忙劝莱贞,可是她自己的泪水却比莱贞还多。这一刻,奶奶从心里彻底原谅了莱贞,这个从小孤苦的女孩,终于再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了,今后的路,不论好坏,她都会陪着莱贞母子走下去。三天后,莱贞抱着儿子出院了。她和奶奶回到新租的地方,离原来的城市更远更偏的一个村庄。

    莱贞从不知道养个孩子这么麻烦,简直就像一场噩梦。多少个夜晚,她沉沉的睡着,却被婴儿的啼哭声唤醒,睡眼惺忪的给他换尿布,喂奶,一个晚上要反复多次,让她几欲崩溃。

    可是到了白天,她也没法好好休息,奶奶年纪大了,莱贞舍不得她操劳,总是待奶奶上街买菜的时候,偷偷溜出房间把尿布,衣服给洗了。奶奶回来发现,就会又气又急的骂她,“死丫头,月子里怎么能碰冷水呢,将来骨头会疼的,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莱贞笑道:“没事的,奶奶,我皮实着呢。”两个大人天天围着个小孩转,勉强把日子应付了过来。“奶奶,养大个孩子真不容易啊!”莱贞捶着后背感叹。“你以为呢。又不是养阿猫阿狗。”奶奶嗔道。莱贞忍不住搂住奶奶,由衷的感谢她和爷爷的养育之恩,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其中的艰辛。

    莱贞给儿子取名叫宋易天,希望他将来万事顺意,平步青云,至少要比自己活得容易。

    小易天一个多月了,有天晚上,莱贞逗他,忽然发现他回报了自己一个微笑,那是他第一次有意识的对人微笑,她一愣,又如法炮制,易天又展开一个甜甜的笑容,莱贞激动得大喊奶奶。

    “他对我笑了,他认得我了耶。”莱贞语无伦次的喊,她忽然觉得所有的辛劳都是值得的,都不白费。不久,易天双满月,奶奶烧了一桌好菜,莱贞的两个好友赵岚岚和汪寒都赶来庆贺。四个人围着桌子,吃得热热闹闹的。乘奶奶去厨房忙活,赵岚岚怀抱着易天低声对莱贞说:“莱贞,现在说这话可能也晚了,但是我真觉得你生这个孩子有点亏了,你以后怎么办呢?”莱贞眨眨眼,“什么亏不亏的,我现在很开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赵岚岚凑近她一点,又道:“我听说冯逸和翁晓雪分手了。”莱贞伸出去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接着神色如常,笑道:“分就分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汪寒在一旁点头,“说的是,我觉着冯逸根本配不上莱贞。”莱贞笑着拍拍汪寒的肩,“你这话怎么让我觉得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

    汪寒冷笑道,“可不嘛!他要敢回头追你,你千万别心软,一定要狠狠羞辱他一番。”

    赵岚岚白了她一眼,“这又何必,冯逸也够惨的,跟晓雪好了没几天就被揣了。还戴了顶绿帽。”汪寒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报应啊!”莱贞皱眉,“瞧你说的,他跟我本来也没什么,报应从何说起。翁晓雪是怎么回事?”

    赵岚岚有点眉飞色舞起来,“你总猜不出来,她确实有本事,榜上了辛总。”

    莱贞闻言脸色一变,好在两个女孩都没注意到她的变化。奶奶捧了一个清炖蹄胖热气腾腾的端上来,招呼她们下筷。“我不吃了,奶奶,太油。”汪寒抱歉的笑着说。莱贞斜了她那并不肥壮的身子骨一眼,“你好像不用减肥吧?”汪寒一味的笑,并不言语。“她呀,在为穿婚纱做准备呢!”赵岚岚揭开了谜底。莱贞瞪圆了眼睛看汪寒,“你太不可思议了,快说,对方是谁?”“人家介绍的一个,搞房地产的。”汪寒淡淡的说,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莱贞的脑海里浮现出她上次所见的情景,汪寒的泪还犹在眼前,转眼已经物是人非了。当着赵岚岚的面也不好多问什么。倒是汪寒,临走前特意落下两步,握着莱贞的手郑重的说:“我清醒了,不再做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想找个好人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莱贞,你也一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今后一定要幸福。”莱贞搂过她的肩,使劲拍了拍,汪寒说得何尝不是呢。易天满半岁了,莱贞必须出去工作,存折上的钱所剩无几。奶奶劝莱贞放心的去,她一个人带能行,“我带大了四个孩子,你甭担心。”

    莱贞万般不舍的亲着儿子的脸,没办法,要生活,要赚钱啊。她咬了咬牙,终于打包了简单的行李,再一次进了城。一早就和岚岚约好了同住的,不料刚在她那儿落了脚,岚岚就告诉她,自己准备跳槽去临近的一座大城市了,不日就要启程。莱贞叹一口气,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好在岚岚很热心,帮她联系了一处更小更经济的住房,莱贞打个包搬进去就好了,只可惜一个人住有点冷清。准备了N份简历,莱贞卯足了劲开始广撒网。她的实力虽说不是太强,但找份工作应该不会太难,但麻烦在于她曾经失业过整整一年,不论怎么解释,都很难自圆其说,在这个僧多粥少的不平衡市场,太容易就被人拒绝了。一连几场招聘会下来都没有什么好消息,莱贞颇为沮丧。关键时刻,还是赵岚岚帮了忙,她介绍莱贞去了一家规模不大,但运营,效益也还良好的公司。

    忐忑不安的进了人事部,对面坐着的年轻的人事经理反复的看她的履历,当千篇一律的问题全部问完之后,人事经理问了她一句:“你想做什么工作?”莱贞考虑了一下,谨慎的说:“我做过物流。”“这方面我们没有空缺职位。”“那,我可以做工程师,我学的是工业自动化。”“对不起,我们工程师只招男的。”莱贞有点绝望,同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反问:“那你们让我来干什么?”没想到对方接下去说:“不过,我们正好有个销售助理的空缺,我看你各方面还可以,薪资不会说很高,但如果做得好,一年之后也可转去做销售,有提成。你有兴趣吗?”莱贞大喜,忙点头应承。事情很顺利,一周后她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涯。新公司是一家北欧的独资公司,虽然小,人也少,但自有它的好处,没有太复杂的人际关系,工作也并不很忙,以莱贞的性格,只要不是碰上太不对路的人,通常都不难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她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她定期给奶奶送去生活费。小易天长得很快,需要更多的营养,莱贞总觉得钱不够花,她慢慢动起了再找份活儿的脑子,既不与现在的工作冲突,又能来钱快的,可是,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呢?

    两个月后,莱贞收到了汪寒的喜帖。汪寒如愿以偿的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迎宾席上款款的微笑,莱贞在角落里端详她良久,曾经以为没了爱情就失去活路的她们居然也磕磕碰碰的走到了现在,人原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

    汪寒看到了莱贞,抬手招呼她。莱贞满含着笑容上前,全心全意的给了她一个拥抱和发自内心的祝福。此后的某日,莱贞去超市,无意间看到了杨磊,手里还搂着个年轻的女孩子,莱贞顿时愤愤不已,这样的男人,枉汪寒对她痴情过那么久!当杨磊和他的新情人从她身边经过时,莱贞怒目圆睁的瞪视着他,可惜杨磊毫无察觉,倒是那女孩好奇的看了她两眼,有些忐忑。

第九章

    “小琴,你去五号包厢。”刘经理走到吧台处,把在一堆浓妆艳抹的女孩中聊得乐不可支的一个拎了出来。叫小琴的女孩对着剩下的几个抛了个胜利的媚眼,跨着猫步离开了。“看看,什么叫女人味,看到没,莱贞?”一个年纪略微大一点的女子指着小琴的背影说。

    莱贞有点难堪的挠了下头发,嘿嘿的憨笑,“我真的学不来嘛,明姐。”

    明姐嗤的一声,“还大学生呢,领悟力太差了。你,站过来。”边说边把莱贞拖到角落。

    抬起手来捏着莱贞的脸左右晃了一下,明姐不满的咂嘴,“妆画的是淡了点。”

    相对于明姐那张仿佛重新投过胎似的浓墨重彩的脸,莱贞几乎跟没化妆一样。

    “走两步我看看。”莱贞顺从的依言行事。“腰肢软一点,别那么硬邦邦的,记住,你不是去行刺。”明姐边指点边过去伸手软化她的腰。

    莱贞被抓到痒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对,摆起来……扭一下屁股,脚并拢。很好!”明姐鼓了下掌,“孺子还算可教。”

    “再来看看眼神。”明姐不易不饶。莱贞只得把眼珠子转过来看她。明姐拍拍她的脸,严肃的问:“跟我有仇吗?”

    莱贞愕然,“没啊!”“那你瞪我干嘛?把目光放柔和。”莱贞噗哧笑了,眼里的拘谨一扫而光。明姐拍手道:“对,就是要这样的眼神。含点笑,再妩媚点,你啊,在客人面前就当是看到一堆真金白银,保你乐开花。”莱贞试着假想了一下,真是不笑都不行。刘经理走过来的时候,明姐把莱贞一推,“让她去吧,她已经出师了。”

    刘经理犹豫了一下,还是卖明姐几分面子的,领了莱贞去包厢,边走边说:“这回别再给我出什么洋相哈。”明姐在身后对莱贞喊:“小腰再摆高一点,保持,保持住啊!”莱贞回头对她做了个V字手势,谨记教诲,一丝也不敢放松的扭着腰肢,堆着笑容尾随刘经理走了进去。那笑容在门口瞬间凝成了冰。刘经理半弓着腰,殷勤的介绍,“这是NANCY,新人,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辛海舟搂着晓雪陪同两个客人在沙发里聊得正欢。一抬眼,看到门口的莱贞,眼神微滞。

    翁晓雪惊诧之余,脸上渐渐泛起嘲讽的笑意。莱贞本能的想走开,但挪不动脚步,临阵脱逃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NANCY,还愣着干嘛,给客人倒酒啊!”刘经理催促。莱贞只得走上去,抓起茶几上的酒瓶逐个的给空杯子斟酒。“刘经理,你可以走了。”辛海舟对刘经理摆了下手。刘经理点头哈腰的退出去,临走还不无担忧的扫了莱贞一眼。莱贞控制着微微发抖的手,努力不让酒洒出来。“宋莱贞,你怎么混成这样?沦落到酒吧做吧台女?”晓雪不无尖刻的发问。

    莱贞倒完了酒,缓缓起身,面上笑容不减,“你好像不比我好多少吧,翁晓雪,别来无恙?”

    晓雪脸煞白,飞快的扫了左右一眼,似乎身边的男人们都绕有兴致的看着她俩,她生生的忍住,不再开腔。辛海舟端起桌上的酒,逐一递给客户,“来,喝酒。”“晓雪,你认识她?”一个客户好奇的问。晓雪笑道:“何止认识,我们以前是同事。她……还曾经暗恋过我的前男友。”晓雪太急于羞辱莱贞,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辛海舟那逐渐泛青的脸色。莱贞控制住愤怒,握紧了拳头,站在他们中央,没有人让她去坐,她象个玩偶似的供他们玩耍。

    晓雪扬起下巴,嘲弄的欣赏她的窘态,“怎么了,宋莱贞,心疼了?你可以去找他,他现在是自由……”一杯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泼到了晓雪的脸上,她又惊又怒的跳起来,一边的客人也收敛了玩味的神情,齐齐的看向辛海舟。辛海舟伸出手臂有力的按住晓雪,笑着对其他人道:“现在的小姑娘多厉害,开起玩笑来跟玩真的似的。”翁晓雪不敢相信的扭头瞪视他,海舟面色不改,对莱贞微微颔首,“你也坐吧。”

莱贞冷冷一笑,“谢谢!不必了。”她狠狠瞪了晓雪一眼,扭头跨出了包厢。

    刘经理正在吧台处巡视,莱贞直直的走到他跟前,惨然的低头认错:“对不起,刘经理,我又搞砸了。”刘经理气得直跺脚,“宋莱贞,你,你又捅什么篓子了,我看你还是别干了。”

    莱贞神色黯然,“我想也是,我还是先走了。”说毕,转身去休息间取自己的物品。

    刘经理火速领了另一个乖巧的女孩迅速的赶到辛海舟他们的包间,刚进去,眼睛就拼命的往客人脸上瞟,看起来还好,除了正中间那个漂亮女孩脸色不是很好看外,其他人都还是笑嘻嘻的。

    “实在不好意思,刚才那个女孩是新来的,脾气有点拧,如果得罪了各位,我代她向你们道个歉。”先赔罪总是不错的。一个客人笑道:“我说呢,以前来也没见过这么有个性的。有你的,刘老板,知道脾气拧还往我们这里送,是不是觉着我们特好唬弄啊!”“哪能呢。”刘经理陪着笑,赶紧把手边的姑娘往前赶,“这个可是我们这里最善解人意的一位了,芳芳,快过去,咳,希望大家玩的开心点。”芳芳很有眼色的上前斟了酒,媚笑着逐个腻着灌,气氛很快就调动起来。

    刘经理暗舒口气,气乎乎的出来准备找宋莱贞,保安告诉他人已经走了。他哀声叹气,又无可奈何,在他看来,莱贞确实是个好女孩,勤快,不扭捏,不造作,但以她那耿直的脾气干这一行简直就是令宾主双方活受罪。“翁小姐,能不能赏脸跟我喝一杯?”一个客户觑觎了晓雪很久,借着酒劲凑过来。

    辛海舟笑着对晓雪点头,“替我敬敬林总。”晓雪只得不情不愿的过去应酬。辛海舟有点沉默的独自饮着酒,时不时向对面相当失态的两个客户报以微笑。其中一个已经开始试探着去抓晓雪的肩,晓雪厌恶的躲闪,回身求助的看他,而他始终不动声色。

    这就是他眼中的世界,欲望交织着贪婪,潜藏在道貌岸然的外衣下,一旦褪去,丑陋不堪。

    一行人尽兴出来,已经接近凌晨。晓雪坐在辛海舟的车里,闷闷不乐。“那个姓林的真讨厌,老是揪住我不放,你也不帮我解解围。”晓雪委屈不已。

    海舟笑笑,没说什么,跟着自己出来应酬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应该懂其中的道理。

    “你为什么那么维护宋莱贞?”这才是晓雪最在意的。海舟不理她。“我问你话呢,你不会看上她了吧?”海舟终于调转头扫了一眼,面带嘲弄的说:“翁经理,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对你没好处。”

    晓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比我漂亮吗?”她仍是不肯罢休。海舟沉声道:“最起码,她比你活得有尊严。”盯着辛海舟冷冷的脸,阵阵寒意蔓上晓雪的心头。莱贞无精打采的回到小屋,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仰天往床上一躺,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眼前浮现的尽是晓雪那可恶的嘴脸,还有那些尖刻的话,虽然她泼了晓雪一脸的酒也算解了气,但是,回过来想想,自己逞了一时的痛快,却丢了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个挣钱快的差使,也是得不偿失,心里开始有些懊恼。看看时间还不算晚,随手拿起新买的手机,给奶奶拨个电话,听听易天的声音,也好给自己鼓鼓劲。电话里,奶奶仿佛有心事,支支吾吾的。莱贞上了心,仔细盘问。“莱贞,易天他,他发烧得厉害哦。”奶奶在电话里迟迟疑疑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莱贞的心倏的一紧,立刻坐了起来,“怎么回事?不,别说了,我这就回来。”

    她火烧火燎的出了门,咬牙打了部车,只想以最快的时间冲回家。一小时不到,莱贞就赶到家里。她横冲直撞的冲进了房间。小家伙烧得脸通红,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奶奶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我给他塞了两粒退烧药,还是没有起色,真不知怎么办好了。”莱贞摸摸易天的额头,滚烫,“不行,还是赶紧送医院吧。”从偏远的住所到医院有一段距离,平时出租车就难得撞见,黑灯瞎火的更别指望了。情急之下,莱贞跟隔壁的小商铺借了辆三轮车,一路蹬着就去了医院。经过一番手续,总算确诊,是肺炎,要住院。莱贞交了住院费,跟奶奶辗转找到病房,怕奶奶累着了,劝她先回去。奶奶执意不肯,她不放心。莱贞无奈,只好随她,多亏房里还有张空床,她坚持让奶奶睡下,自己小心服侍着易天。

    一个晚上,莱贞都半靠在儿子身边,睡睡醒醒。她隔一会儿就把自己的脑门靠在易天的额头上,仔细查验是否有好转的迹象。心里难过得不行。这么点大的孩子,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可她只能把他抛在一边,埋头挣钱。这样想着,眼圈还是不自禁的红了。折腾到天亮,易天的烧总算退了,莱贞悬着的心落了地,顿时感觉世界又美好起来。

    她使劲的亲着儿子的光脑门乐道:“这孩子象我,皮实!”来拆挂水器皿的小护士接口道:“你儿子很可爱,长得跟你真象。”莱贞听了大为高兴,却听那护士又说了一句:“怎么不见孩子爸爸呢?工作太忙了?”

    莱贞有点讪讪,支吾着掩盖了过去,这可能就是单身妈妈经常会面临的难堪吧。

    奶奶说:“既然烧退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莱贞死活不肯,坚持要再陪他一天。留院观察到黄昏,医生说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但是保险起见的话,最好能再住几天医院,奶奶嫌贵,信誓旦旦的保证在家里比在医院好。莱贞也实在没时间,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配足了药,把一老一小送了回去。出门时,看到奶奶那越发佝偻的背,莱贞一阵心酸,她太委屈奶奶了,钱啊,钱,她觉得自己严重缺钱,要设法多挣,一定要让奶奶和易天早点过上好日子。她在中心街道上发狠似的跺了下脚,把迎面过来的一个路人吓了一跳,以为她精神有问题,鄙夷的瞄了她一眼,匆匆闪开。
第十章

    坐在公交车里,莱贞无意识的翻看手机,发现有多个未接来电,昨晚怕影响易天他们睡觉,她选在震动档了,一直没留心。电话居然是刘经理打来的。她迅速的拨了回去。“莱贞啊,你不会真不想干了吧?”刘经理在电话中态度出奇的和蔼。“哪里,我可没说过。”莱贞暗暗心喜,嘴上开始耍赖。“那好,你今天晚上还是过来。”刘经理很豪爽的说。“啊?哦,好好。”莱贞赶紧答应,虽然现在有点头昏眼花的想睡觉,但是利字当头,也顾不了了。先回住处冲了个澡,洗漱一新,然后坐在镜子前化妆,细细的扑粉,盖掉昨晚熬夜熬出来的两只熊猫眼,换好行头,衣着光鲜的出门了。赶到酒吧,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正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时刻。别说明姐和小琴,连平常闲得要死的小香草都被点了出去,生意好的一塌糊涂,难怪刘经理这么急着召她过来,原来是来滥竽充数的。莱贞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刘经理的踪影,倒是在一个包厢门口遇到了明姐,她一见莱贞就迫不及待的拉她到隐蔽处说话。“喂,你得请客哦。”明姐挤眉弄眼的说。“什么?”莱贞没明白过来。“我昨天教你的那几招管用吧,今天早早的就有客人来找你了。”明姐笑得一脸暧昧,凑到莱贞耳朵边:“我见过了,上等货色。而且体贴得很,我说给你打电话催催,他硬是不让呢。走,我带你去,他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了。”莱贞被她笑得发毛,任由她拖着,领进了尽头的包厢。辛海舟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茶,面前的几案上摆了一溜酒瓶,但均未开启。

    “机灵着点儿。”明姐最后嘱咐了莱贞一句,把她推了进去,顺带关上了门。

    莱贞毫无心理准备的杵到了辛海舟的面前,咧嘴干笑一下,手紧紧的揪住了棉质短裙,完全不知所措。“坐吧,今天就我一个人,不必拘束。”海舟脸上浮着温和的笑。莱贞还是很拘谨的在沙发的另一端她自认为比较安全的距离外坐下。辛海舟也不急于说话,只一味笑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莱贞每次看到辛海舟都会心里发慌,也许那一夜给她的印象实在深刻,太想忘却的东西总是会恶作剧般牢牢的定在心上,时不时出来干扰一下,让她手足无措。

    又或者,也许因为他是易天的爸爸,这心慌里居然还夹杂着一丝亲切。想到“爸爸”这个词,莱贞有点怪异的感觉,她忍不住连瞟了他几眼,不得不承认,易天的眼睛长得跟他实在太象了。

    莱贞觉得自己象个小偷,从对方身上偷了样东西,而他却浑然不觉,万一让他知道会怎样?告她?还是把孩子抢走?一想到易天被人夺走,莱贞陡然紧张起来。为了掩饰慌张,她起身去开酒瓶,“我,我给你倒酒喝吧。”辛海舟伸出一只手阻止她,他略带凉意的手盖在她的上时,她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我怕你又喝醉。”辛海舟轻笑低语。莱贞额上开始冒汗,那该死的记忆,居然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更可恶的是,眼前这个人也一丝一毫都没忘记。辛海舟拍拍身边的沙发,“坐过来,陪我聊聊天就好。”莱贞只得坐下,手心里已然微有汗意。“为什么来这里?”辛海舟平静的问。莱贞老实回答:“我需要钱。”“挣钱可以有多种方式,何必非到这种地方来。”莱贞抬手撩了一下头发,苦笑笑,“有时候是没得选的。”海舟略一沉吟,道“如果你确实缺钱,我可以给你。”莱贞惊诧的扭头看他,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脸微热,她咬了会儿嘴唇,才道:“那不一样,我在这里只是负责兜售酒而已,从来不陪客人出去过夜的。”辛海舟朗朗的笑出声,“我没那个意思。你不必担心。”莱贞窘得脸更红了,嘟哝道:“那我凭什么拿你的钱?”海舟收敛了笑,沉思一会儿道:“唔,如果你很在意那必须是劳动报酬的话……或者,你可以帮我做点家务,比如整理房间之类的。老实说,我不太喜欢上年纪的人进出我的房间,所以有时候宁愿自己打理,只是我的时间不多。我可以付高出你现在三倍的薪水。”莱贞讶然,“这种事你随便找个人她们都愿意干,干嘛非找我?”海舟正色道:“因为我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你,这种地方不适合你。”莱贞看得出海舟脸上的凝重,心里有点感动,“那你让我想想行吗?”头靠着沙发,因为这一轮的谈话,耗费了她很多的脑细胞,当精神松弛下来时,莱贞又开始犯困了,从昨晚到今天来回的奔波把她累得实在够呛。虽然嘴上还在应付着,但神思却越漂越远,到最后,终于彻底睡着了。辛海舟看着俨然入梦的莱贞,嘴角不自禁的泛起笑意。不记得谁说过,当一个女人能这样放松的在你面前睡着时,说明她的潜意识里是很信任你的,没有人敢在敌人的眼皮下睡觉。
他没敢惊动她,默默的陪在她身边。他无法不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象现在这样守着她,凝望她,最后,掠夺了她。

    一年多的时间没见,她少了些许稚气,浑身散发着一种难言的女性特有的柔媚,是什么改变了她?应该不会是男人,如果她找到了倚靠,又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谋生。莱贞,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即使扑了厚厚的粉也没能盖住两眼下方干涩的眼袋。唯有那微翘的唇角却似不肯屈服的顶着某种压力,执着的求着生存。他专注的看着她,有点着迷,无可否认,她勾起了他内心深处强烈的好奇心,在她失踪的那一段时间里,偶尔,他也会想起她,带着一丝遗憾。乍然的重逢,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喜悦的,虽然他并不确定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有一点很明了,他渴望了解她,走进她的内心,看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他很清楚,莱贞跟他以往见过的女孩都不同,他要有足够的耐心。

    一觉醒来,已经凌晨三点,莱贞揉了揉眼睛,看到身边的辛海舟也靠在沙发上打盹,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赶紧卸下来,还到他身上。海舟很警觉,稍有动静,就醒过来了。莱贞满含歉意,“真是不好意思,让你陪我到现在。”海舟笑笑,“你睡得好么?”莱贞连连点头,夸张的说:“可以去打老虎了。”海舟失笑,“这么晚了,估计连老虎都睡觉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莱贞忙道:“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去就行。”海舟一皱眉,“不行,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有种人,即使他说话不用抬高语气,也自有一种威严不容人抗拒。莱贞不再争辩,乖乖的跟在海舟身后出了酒吧。坐进了辛海舟的车里,拘谨又回到莱贞身上,她不得不费劲控制住自己不去想第一次坐到这车里来的前因后果。“每天都这么晚吗?”海舟有点忧虑的问。“也不是啦,通常我都会赶上最后一辆到家的公交车,大概十一点左右吧。今天是实在太累了,所以一下子睡过去了。”莱贞想到让他等了自己这么久,就有些懊恼和内疚。

    “我以前好像跟你说过,有困难可以来找我,可惜,一年过去了,你始终没联络过我,看来我并不是一个值得别人信赖的人。”海舟自嘲的说。“啊,那个,不是这么回事,”莱贞急忙辩解,“其实,我过得挺好。”

    “是么?”海舟的语气拖得有点长,“那为什么还来这种地方?”“这个,我……”莱贞终于无话可说的低下了头。海舟看着她那无辜的模样,一阵心软,这个不善说谎,又总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姑娘,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会有一丝心疼的感觉。很快就到了她住处的楼下。海舟下车给她开了门。莱贞钻出车,连连朝海舟挥手,“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海舟点头,但并不动。目送着她上楼,看到她房间的灯亮,海舟才重新回到车内,缓缓离去。莱贞站在窗前,看着辛海舟的车渐行渐远,朦胧间有了些暖意,头一次感到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第 11 

    “在经历了那样的挫败之后,你仍然选择留在这座有他的城市,就得作好可能会再遇见他的心理准备。”这是莱贞在又见到冯逸时在心里郑重的自语。此时的冯逸,就站在离她三米开外的地方,他斜靠在公交车站的灯柱上,背对着莱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头发微微的长了,沐浴在春风里,飘飘然的样子,有点象缓慢的动画。身旁有几个年轻女孩一边唧唧喳喳的斗着嘴,一边偷偷拿眼瞄他。冯逸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的,不仅因为他瘦高的个子,白净的相貌,更是因为他所特有的挥之不去的恬淡和闲适,你很难在他的身上找到急功近利的影子,莱贞记得以前她最爱开的一句玩笑就是:“天塌下来,由冯逸顶着呢。”她很难想象得出冯逸慌张的样子。莱贞没有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可是唯独面对冯逸的时候,她才看清自己的软弱,那种想爱但不能爱,想恨又做不到的心境,简直让她颓败到灰心。

    冯逸略略的转过头来,似乎他等的车子就快过来了,莱贞往广告牌的阴影里躲了躲,但仍能在一个绝佳的位子清楚的打量他。他的脸一如从前,明朗而矜持,看不出什么波澜。夕阳的余晖洒下来的光芒恰到好处的笼罩住了他,令他的面庞反射出一圈柔柔的金光,使她有种在梦里的幻觉。莱贞的心轻颤了一下,时隔这么久,原来她还是那么在意他的。过去的种种已如雕刻而成的版画深深的烙在心上,无法抹去。难忘第一次见到冯逸的情景。那个混乱的第一天上班的早晨,她和所有新招进来的员工一起被带到车间门口的空地处,有个年长的经理先给大家训了话。莱贞和赵岚岚始终交头接耳的轻谈,一句都没听进去。

    “下面给大家分配一下师傅。”经理对着闹哄哄的队伍吼了一句,大家才稍稍安静下来。

    一群资历较长的工程师从车间里鱼贯而出,当冯逸出现时,几个女员工齐齐的发出一声惊叹,赵岚岚立刻停住琐碎的嘴,戳戳意犹未尽的莱贞,“快看,那个师傅好帅。”莱贞扭头望了一眼,冯逸在一群灰不溜秋的男人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样都穿着大灰袍,只有他看起来最称眼。莱贞喃喃自语,“这样的男人怎么就做了工程师,不去当明星实在太可惜了。”

    岚岚轻轻打了个响指,“我希望他做我师傅。”莱贞握紧了拳头,嘿嘿狞笑,“有本姑娘在,还轮不到你。”站在左边的翁晓雪鄙夷的白了她们两眼,“没见过你们这么色的女人,不害臊。”

    汪寒握着嘴偷笑。分配徒弟纯粹是乱点鸳鸯谱,从经理那草率的目光中可以见证,尽管所有的女工都希望归在冯逸门下,但毕竟概率论摆在那儿,虽然中奖率比买彩票高些,然而头奖始终只能有一个。

    当经理把莱贞一把拎到冯逸面前时,她立刻一蹦三尺高的对岚岚喊了声“YEAH!”然后扭过身对冯逸作了个揖,捏紧了嗓子道:“小女子宋莱贞见过师傅!”冯逸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异和好笑,他没见过这么搞笑的姑娘,略点下头,心里有些没底,这样闹腾的一个女孩,自己是否驾驭得了。莱贞喜滋滋的跟着冯逸走进生产线,听他介绍有关工作情况,只觉得他的声音清亮悦耳,听着如沐春风。“大概就是这些,其他详细的情况以后我会再慢慢的给你讲。”冯逸收回指点江山的手,看向莱贞。莱贞道:“不急,不急。”她很欣赏“慢慢”这两个字。冯逸双手抱在胸口,定定的看着她问:“你能说说我们这个车间一共有哪几道工序吗?”

    “嗯?”莱贞张口结舌的愣住,老实说,她刚才光顾着留意他优美的声线,完全忽略了主题内容。冯逸略闭了闭眼,正色道:“宋莱贞,你能不能专心点?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玩的,好不好。”莱贞有点尴尬,但也只是一瞬,她讨好的问:“师傅,我给您倒杯茶,消消气,好么?”

他们就是这样开始了师徒生涯。冯逸做事严谨,莱贞却总是摆脱不了马虎的性格,每次出现问题,她全凭一张甜嘴哄得冯逸无法跟她叫真。而她从不掩饰的女追男的劲头也一度成为公司里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冯逸终于上车了,莱贞目送公车载着他绝尘而去,昔日的点滴记忆也蒙了尘。

    到了酒吧,明姐几个早侯在吧台处等她了。天还没完全黑,此刻的生意有点冷清。

    “啊,不知道今天你的护花使者还会不会来?”明姐晃动着杯中黄黄的液体调侃莱贞。

    “什么呀。”莱贞故作不懂。“赫,你少装啊,得了便宜还卖乖。”明姐点点她的头,“总之,你别想逃过一顿饭局。”

    一听有饭局,香草也凑了上来,“谁请,莱贞吗?”“到时候都去,”明姐豪爽的一挥手,仿佛买单的那个是她,“反正莱贞有自动提款机。”

    莱贞哭笑不得,又不便争辩,干脆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任由他们说去。

    夜逐渐深了,酒吧里忙碌起来。莱贞连着跑了两个台子,终于得以喘口气,又回到吧台。小琴戳戳莱贞的腰,拿下巴往某个角落一勾,笑道:“又来了。”莱贞扭头去看,果然看到辛海舟已然独坐在一张小圆桌边,对上她的眼神时,他向她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点头微笑。莱贞有些尴尬,又拿他没有办法。自从上次见面后,辛海舟只要有空,就会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打扰她,而是坐在一边独自畅饮,等她下了班,他会主动要求送她回去,莱贞想拒绝都不行。

    明姐也折了回来,经小琴指点,看到了辛海舟,立刻又油嘴滑舌的打趣起莱贞来。

    小琴叹道:“我要是也有这么个死心塌地的人捧着,就干脆不做了,伺候他一人得了。”

    明姐冷笑,“瞧你那猴急样,这有钱人啊,没一个好东西,你巴结着上赶,人还不希罕呢,就得象莱贞这么吊着,把胃口给他吊足,时机成熟,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莱贞一蹙眉,“我可没那个意思。”明姐眼一瞪,“你这个状态就对了,千万不要投入真感情,爱上这种人,死了都不明白是怎么死的。”她一口吞掉杯中的液体,狠狠的敲敲桌子,嚷道:“再来一杯。”谁没有过去,明姐的肚子里也装满了心酸的故事。莱贞悄悄的望了一眼辛海舟,她想起了晓雪,想起以前听说的有关他的种种,这样的男人,天生就不会安定,谁想抓住他,谁就只能痛苦。他对自己,大概也不过就是因为那一夜的歉疚使然吧。

    容不得她多想,又有一桌让她过去。这一次却出事了。本来也没什么,但是里面有个客人实在太猥琐,一而再再而三的吃莱贞的豆腐,当他再一次把手探进莱贞的裙子时,莱贞忍无可忍的怒斥了他。客人十分没面子,眯着眼邪气的说:“小姐,别这么清高,你来这种地方不就是被人摸的嘛,老子摸你是看得起你,又不是不给钱。”旁边同来的几个男的也开始起哄,那人更来劲了,一把将莱贞拉到怀里,手不知轻重的去扯莱贞的衣服。吧台处的明姐一看不妙,赶紧找经理和保安。莱贞气的暴跳如雷,嘴里大声骂着,挣扎着起来,怎奈力气没有那人大,总是快要站起来的时候,又被拉了回去。混乱中,忽听闷闷的“扑”的一声,拉她的客人惨叫一声,一个酒瓶砸在他头上,酒和着血从脑门上淌下来,触目惊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刹那间都呆住了。莱贞赫然看过去,辛海舟脸色铁青的甩掉手上的半个破瓶子,一把拉起莱贞就走。

    但是很快,同桌的几个男的清醒过来,立刻围了上去,堵住去路。都是喝过酒的人,一见有事,血往上涌,拔出拳头不分青红皂白的朝辛海舟身上招呼过去。


莱贞急得团团转,嘴里嘶哑的喊着“别打了。别打了。”但哪里插得上话。

    辛海舟练过跆拳道,刚踢出去的几脚勇猛有力,几个人纷纷趴倒在桌椅上。

    被打破头的老兄嗷叫一声,疯狂的扑了上去,他不要命的劲头让海舟敛眉闪了一下,他只想防卫,并不希望搞出人命来。这一丝犹豫却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几个男的立刻反扑过来,齐齐的把他挤到墙边,令他无法施展拳脚。无数闷拳打到了他的身上,他在心里咒骂着,手死死护住头,耳边依稀听到莱贞的哭叫声。

    保安终于赶来,硬是把几个打红了眼的人拉开。莱贞扑上去把海舟扶起来,带着哭腔问:“辛总,你没事吧?”辛海舟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摇摇头。但满身跳动的疼痛还是让他蹙紧了眉头。

    刘经理周旋在一帮愤愤然的肇事者中间,一边拼命对莱贞挤眼,示意她快走。明姐也赶紧过来打着茬,掩护莱贞和海舟离开,在保安的协助下,莱贞扶着辛海舟成功的逃离了现场。

    海舟显然不能开车了,莱贞拦了部出租,将海舟送回了家。莱贞小心的替海舟涂抹伤口,犹自惊魂未定。海舟的脸抽搐了一下,莱贞一惊,关切的问:“疼吗?”海舟暗吸了口气,示意她继续。“都是我不好。”莱贞看着他身上多处的青肿,深深自责,眼泪又下来了。

    海舟柔声道:“怎么能怪你呢,那个混蛋太不象话了。”莱贞擦了擦眼睛,“可是连累了你,让我很过意不去。”“莱贞,别在那里干了,人太杂,很危险。”海舟再一次劝说。莱贞低头做事,不吭声了。“你听见没有?我不是说可以安排事情给你做吗?”辛海舟有点生气的抬高了声音。

    莱贞啜嚅道:“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只怕将来还不起。”辛海舟闷闷道:“我不用你还。”莱贞打理完毕,将药盒归置整齐放到一边的几案上,然后半蹲在辛海舟面前,脸上还挂着一丝羞赧,却是无比郑重的说:“对你来说,这可能只是个钱的问题,可有些东西钱是买不到的,比如一个人的尊严。我不能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而接受你的好意,那样会让我无地自容,那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用总是耿耿于怀。”她长舒一口气,这是她久已想说的话,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现在说了出来,感觉轻松了许多,既是给辛海舟一个交代,同时也是给自己的。辛海舟怔怔的看着她,这就是她不收他卡的原因,这就是她不接受他帮助的原因。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着莱贞,仿佛她是他寻觅已久的珍宝。也许,他是幸运的,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还能遇见这样一颗珍珠。莱贞以为海舟听了她的话有些失望,冥想了一会儿,笑道:“如果哪天你的房子真乱了,我不介意帮你去收拾,而且看在你这些天来捧我场以及今天晚上的英雄救美的份上,费用全免!”

    海舟露齿而笑,他忽然很想把莱贞搂在怀里,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想吓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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