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辽宁文学院

标签:
薛涛铁岭小会议室辽宁文学院步云山文化 |
分类: 散文随笔 |
沙汀想想
辽宁文学院,坐落在沈阳皇沽区鸭绿江街53号。
报到日那天,看到“辽宁文学院”五个大字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安静地注视着,心已为快乐所浸透。在喧嚣的城市和市井的烟火中,它一下子提升了我的境界。我知道,我的文学梦将要从这里开始……
站在文学院的大门前,我打量着这个不到七千米,仅有三栋旧楼的小院,院子比我想象的要小、要简单,虽无曲径通幽之趣,但长方形的小院子自成一格,把市声都阻挡在大门外面,一走进来,就让人觉得幽寂怡性,感觉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美好!我提着行李,匆匆地回望了一眼院墙外那排高高的柳树,一阵温暖荡在胸中。
我真是太幸运了!这得感谢市文联王晓峰老师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学习机会,还要感谢我们学校领导对我外出学习的支持。在王老师的举荐下,我有幸走进文学院参加“第二届全省中青年作家创作研讨班”为期一个月的培训。也就是在我二十年如一日所从事的教学岗位上抽离出来重新做一回学生。
我推开楼门,看到厅里站着几位迎接新学员的老师,其中有我早已从朋友的谈话中熟知的万琦老师,薛涛老师。虽然是初次见面,他们给我的感觉一点儿都不陌生。
我先去二楼办公室办理报到手续,然后万琦老师把我领进事先安排好的205宿舍。
宿舍是三个人一间,万琦老师给我介绍同舍室友的情况,一个是鞍山电视台的易虹,一个是抚顺某中学的教师高敏。因为她们都不在房间,我就到另一个宿舍找蔡雨艳,蔡雨艳的博名叫郝雨缤纷,我们是多年的博友,到这里还是第一次见面,我们走出院门去买简单的生活用品,顺便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一个大市场,一个小邮局,一个洗浴中心,还有一个小超市……
学员上课的教室,老师的办公室,学员的宿舍都集中在文学院的二层小楼上,给我的感觉是既方便又温暖,沈阳的天气应该是越来越冷,出了宿舍就进教室,这样我们就没有挨冻的顾虑了。
食堂在一楼,紧挨着食堂有家饭店,我们早餐在饭店,午餐和晚餐在食堂,饭店服务员准时把饭菜从后厨端到食堂。餐桌上的菜肴极尽有限伙食费之所能,如果不担心体重的增加,本次学习可以视为美食之旅。
二楼有大小两个会议室,在走廊的两头。学员少的时候就去小会议室上课。如果赶上有外地学员来,小会议室坐不下,就去大会议室上课。小会议室很小,中间一张橢圆形的会议桌,周围摆了几圈椅子,这里空间小一些,也隐蔽一些,比大会议室更有一种静谧的空气。不开课,也不开饭的时候,我们会来到小会议室上网、写东西,只是网线有限,只有五根。来的早的学员插好网线,就围着桌子,各干各的。有时,中间进来一个人,将手中的电脑往桌上一放,发出咯的一声,于是,正专心上网的学员都抬起头来,去看新进的人。“有没有网线了?”来人问道。“数数几个人上网不就知道了。”有人笑着回答。这时,如果遇到善解人意的同学看出来人着急上网,会从自己的电脑上拔下网线,对新进来的学员说:“你着急你先用,我回宿舍去看书。”然后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
学员们写作都是在没课的时间进行,因为白天课排得很紧。老师对我们说:不要错过听课,写作的日子长呢!一周七天,有时天天都有课,甚至上午下午都排了课时。古典,西方,现当代,基础类的,思潮性的,理论的,实践的——请著名的作家来作创作的经验谈,我们听了多少课啊!脑袋装了满满的,笔记写了一本又一本。
女诗人李轻松讲《诗歌与戏剧》,至今还在眼前。娴静而低调的她端坐着身子,以一种不事雕琢的随心所欲的散谈叙述风格,用她那诗化的语言和温柔的声音娓娓道来。她说她很喜欢李白,读这个诗人是她一生的功课。也许她对诗歌色彩感的理解就来自于中国唐代的这位大诗人;美国女诗人史蒂文森在诗中打开自己的感觉和塞尔维亚女诗人博拉斯那种尖锐和血流的触感,使她对诗对性对人生有了更深的解读,一路探索从未停顿。她说太文明的诗使人感到自缢,诗歌不需要道貌岸然,诗的每一个字都是有表情有温度的。正如她写打铁的铁匠,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她突然与铁不期而遇,与铁的冷热疼痛激情碰撞。那裸露着上半身的古铜色肌肤,那一块块冰冷粗糙的铁的反复敲打,烧得火红的铁块放进水中那种狂野的痛感和乐感,给她的感官带来极大的刺痛。那坚硬的品质正是人类现代文明已缺失的“铁”啊。轻松老师以对旧日时光无限的感怀,通过隐喻等方式,将打铁这一原始的劳作赋予了多重的象征意味。在轻松老师的戏剧创作里,诗的音符几乎无处不在。或者说她在用戏剧的方式写诗。在她独语般的讲述里,每一句话都可以当做诗来解析。
听课之外,还举办过几次作品研讨会。研讨会分组进行,有小说组,散文组,诗歌组,后来又成立了儿童文学组。下午或者晚上不开课的时间段,各个小组纷纷拉开架式开始讨论。因为研讨地点都在小会议室,研讨的时间不冲突,哪个小组有活动学员都可以自由参加。
一个下午,诗歌组请来了柳沄老师和我们一起开诗歌讨论会,诗歌组每个学员都收到了柳沄老师的赠书:《柳沄诗选》,《落日如锚》。柳沄老师的笑容是腼腆的,语言是犀利的,他看过我们上交的作品,认真地给我们提出意见:一要调整自己的思维方式,二要更新自己的题材领域,三要增强阅读,扩宽视野。我们如饥似渴地记着柳沄老师讲的每一句话:
“诗的感觉很重要,感觉是文字后藏着的一种东西,是诗的奇异性。”
“讲道理不是诗人的责任,诗人先想到语言。语言对诗人是第一位的,语言是用来遮蔽思想的,不要急着去说什么。”
“诗人是一种飞翔的状态,但他的目的是降落。如鸟儿一样,不一定要具体到哪一棵树上,但要有一个降落领域。想象力再丰富,也要还原生活。”“一个好的诗人应该知道自己要在什么地方着墨,什么地方惜字如金,要有节制。”“诗人永远在路上,不一定什么时候成为路边的草。”
“诗歌更多的是自己说给自己听,自己感动自己。写不下去的苦恼也是甜蜜.......”从文学院回来再仔细咀嚼这些话感觉意味深长。
大约是在文学院学习的中期,正赶上省作协第九次作代会召开,学院的领导老师们都去参加作代会。开作代会的这两天我们不上课。班主任万琦老师临走之前召开班委会,嘱咐我们这两天除了各小组组织研讨外,要赶紧组织学员排练结业联欢会。于是,文艺委员李忆峰同学开始拉节目单。之后,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小会议室里有一伙人排莎士比亚的《李尔王》,另一伙准备跳舞的学员将电脑搬到大会议室,音乐就放响了,一开始参与跳舞的人少,只是几个比较活跃的和勇敢的跟着娜荷芽跳起了舞蹈《开门红》,当时,有个别学员明确表示:“这是中老年健身舞,我不跳!”哈!原来忆峰在节目单上写的是:中老年健身舞蹈《开门红》,她是按照从网上下载的舞蹈视频名称记下的。“这还不好办嘛,把中老年去掉不就行了。”娜荷芽提议,“以后谁要再提中老年我和他急!” 我笑着附和。渐渐地,参加跳舞的人越来越多,看来什么时候都不要忽视心理学的作用啊。真别说,这舞蹈跳着跳着就上瘾了,难得有这样一个放松身心的机会,几个有兴致的学员又开始排练《白桦林》了。等到两个舞蹈都跳得有模有样的时候,我们换上娜荷芽姐姐从单位带来的演出服装到楼下的大镜子前面练,结果把小说家鬼金吸引过来了,他主动为我们做导演,“注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用余光找齐。”“跳开门红一定要笑啊,别板着脸!”“跳白桦林要严肃,要跳出悲壮的感觉!”鬼金真像个导演!
还有就是晚上跑步。慢跑半小时。一边跑步,一边聊天。聊的呢,大多是文学,很认真,也很自然,我们入学时交的作品,同学们大都互相阅读,研讨会时间有限,不能每个作品都讨论到,那么在跑步的时候就可以征求别人对自己作品的意见了。赵树发大哥很认真地看了我的散文和诗歌,然后提出我的诗歌方向是对的,只是缺少沉淀,散文该多着墨的地方我没用上劲儿,表达的不充分等等,对我启发很大。也谈看什么书,想到什么就谈什么,晚餐后的跑步,既达到锻炼的目的又促进了学员间的了解。
等到跑步回来,二层小楼里市内走读的学员走了,工作人员也走了,就剩我们研讨班的这些人,在各自的房间里,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从开着的房门里,传出一两句说话声。等大多数宿舍关了灯,走廊里会响起一阵脚步声,是上网的学员从小会议室出来了,是哪个出去和朋友约会的学员回来了。也有来文学院看朋友的人要回去了。
在学习期间,学员王晓雪策划组织研讨班去大连庄河步云山温泉采风。很隆重地,出发之前,学员三三两两上街买泳衣,我和豆子,特地去了趟中街,没遇到合适的,又打车到太原街,终于买到合适的泳衣了,为了买泳衣,我们俩逛了整整一天。
到了步云山温泉,董事长李一力为我们举行欢迎宴会,开了四栋别墅。晚宴结束后,去泡温泉,不管是会游泳,不会游泳,几乎都去了。温泉池里有个令人提起来就要笑上一阵的场景,主角是我们的指导老师——儿童文学作家薛涛,薛涛老师不会游泳,大部分女学员也不会游泳,她们只好团结在薛涛老师的周围泡温泉了。也不知是哪个学员说温泉池里面的夜景很美,大家听了蠢蠢欲动,于是,薛涛老师套了个泳圈,若干个女学员也都套了泳圈,因为不知水的深浅,女学员只好跟在薛涛老师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向水池深处走去。这画面被我们几个正在池边聊天的学员捕捉到了,马上展开联想:薛涛老师多么像一只“老抱子”,后面的学员多么像一群小鸡崽儿,在水里,慢悠悠地走啊走,走啊走。大家拿这话取笑了很久,而薛涛老师很幽默又不失大方地哈哈大笑说:“确实是像啊。”
步云山温泉采风回来后,大家写诗写文继续上课。过了十来天,学员许迎坡又精心策划组织师生去铁岭农村进行实地考察。
我们经过近两小时的路程,抵达铁岭大甸子镇当铺屯,切身感受山乡的变化。晚上在村食堂举行联欢,随着劲曲的播放,学员和村民欢快的舞姿融为一体,小山村仿佛拥有了一个节日的夜晚。那一夜,我们仿佛都回到了20岁,我们都徜徉在欢乐、纯真的海洋中……晚会结束后,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睡农家大炕,那是一种多么难忘的体验啊。那夜,我、聂芳、王晓君、郭春英住在一起,王晓君姐姐主动睡在了炕梢,把里面的位置让给了我们,我挨着她躺下,王姐翻来覆去睡不着,我陪着她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安静地听厨房里耗子磕东西的声音,等到闭上眼睛那就是一觉睡到天亮了。第二天,早早起来,站在院子里,四周能看到的、听到的、呼吸到的都是雪后农家特有的清新和刺眼的亮。铁岭采风可以说是研讨班外出活动的高潮,从铁岭回来,多少有些人意阑珊。
回来之后的周末没有休息,除照常上课外,文学院精心安排了隆重的拜师会。每四至六人,拜两位指导老师,指导老师由著名的作家、评论家组成。我,杨明山,翟营文,蔡雨艳,因是写诗歌的,所以,就跟了李松涛老师和李秀珊老师。拜师会结束后,指导教师由各自的学员陪着在院内合影,然后去食堂参加中午的拜师宴会。李秀珊老师出差还没回来,我们组只来了李松涛一个指导老师。松涛老师,人很亲切,衣着比较休闲。老师自然是和学生坐一桌的。午宴开始时,还矜持着,等喝了酒,气氛就轻松了。酒呢,敬来敬去的,都有三分醉了。松涛老师看来是不惯于这种喧哗的,但他不扫人兴,等到有人陆续离了席,他才说要走。因为要开车送老师回家,杨明山只喝了一点点酒。我们一同上车送老师,在车上,师生四人放松下来,说着闲话,很快就到老师家了。我们在老师家合影,老师送他的书给我们。我们坐的时间不长,便告辞了。
离开文学院之前,我们举行了晚会,晚会很成功,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晚餐,那天晚上每桌都有桌长负责喊号子喝酒,欢歌笑语不断,气氛很是热烈。晚宴后就是曲尽人散的气氛了。次日早,有人在打行李,宿舍里散乱着书籍、纸张。有人忙着和沈阳的亲友告别,在房间里待客,或者出门了。学员之间彼此串门,说些告别的话,人心不定,过来坐一时,再走开一时。
然后,一个一个走了,房间一个一个空了下来。院子里的那排柳树,叶子随风飘走了,树冠变得空荡荡的,紧接着,有几只鸟飞落到树枝上,在冬日的阳光下,扑棱着翅膀,东瞧瞧西看看,它们是不是在想着要飞往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