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我以为到了这个地方，一切都会好起来。

质朴的孩童，简陋的平房，白色泛着斑驳的两层小洋楼，走出门就会嗅到海水的味道。

接连三天，我都站在小小的阳台上看海，看海与天是怎样连成一线。

有阳光的午后，海风无遮掩地涌进来，能够看到窗外金光闪烁的树叶。

夜里却是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孤独。黑暗中，我无比怀念起城市彻夜不息的灯火与川流熙攘的车流。

终于明白，多年的离群索居并没有褪去我的浮华。

一览无余的海平面，最终只能沦落为沿途中的一处壮丽风景。

   

B   

城市还在扩建，街道每天都在翻新，日光之下每天都有新的爱情在死去。

朋友打来电话，问晚上去哪里？

换做以前，我一定会回答“束之高阁”见，不见不散。可如今，我只能无精打采地说，MSN上见吧。

“束之高阁”，只是一个房间，一间酒吧中的小包房。

六人座的空间，挤一挤会坐下七个人。房间墙壁上镶嵌着一面酒柜，由无数个菱形格子构成。

酒柜不是用来盛酒的。每个小格子中，都塞满了纸条，上面承载着无数个客人的梦想与回忆。

有人说，青春像一张白纸，还未曾经过摧残洗礼，便已轰然老去。

也有人说，爱情像一张床单，即使千疮百孔，却依旧有人躺在上面悍然睡去，一睡不醒。

有人希望，能够做个世俗女子，像“喜宝”那样简单纯粹。

也有人许愿，爱情有一天能够明码标价，银货两讫，永不相欠。

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留下千奇百怪的愿望。

这个房间原本没有名字，我特意查阅了字典，最后命名为“束之高阁”。久而久之，居然声名远播。

酒吧预备拆迁的时候，正是生意的鼎盛时期。最后一夜，所有客人凑在一起拼了差不多九张大桌子。

那天吃了些什么，已经无人记得。大家都在拼命地灌自己酒或灌别人酒，老板不得不马不停蹄地从外面超市搬回成箱的啤酒。最后服务员找谁结的帐也无人记得，只记得男女洗手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有人呕吐，有人哭泣，有人东倒西歪，所有人都溃不成军。

   

C   

酒吧拆迁后，老板返还了“束之高阁”中的一部分记忆。但是大多回忆都因为找不到主人而被丢弃。

我痛恨那些早已经遗忘，却又被逐渐记起来的时光。

回忆往事只能带来两种结果，要么让人振奋，要么令人心灰意冷。

   

1

参加同学会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已记不起彼此的姓名。可是依旧会不停地举杯、拥抱、微笑寒暄。

所有人当中，我只能够清晰地辨认出一个女人。无非是因为她长得比我漂亮，拥护者比我多。从小便如此，自然印象深刻。

   

2

从小到大，从幼稚园到大学，要好的朋友都是学校里最美的女孩。

漂亮的女孩通常都比较早熟，她们会过早地凋谢。而我就可以在往后的岁月中，逐渐绽放美丽，大放异彩。

或许，这才是我的初衷。带着一些阴谋家的味道。

   

3

迷恋上卫慧与棉棉的那一年，母亲变得多疑而敏感。她认为属于我的叛逆时期已到来，开始密切关注起我的学习、生活及交友状况。

其实，那一年风平浪静。或许对于我来讲，根本就不存在叛逆期。

只是，当身边所有人都爱上安妮宝贝的那一年。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逃课，学会了坐在路边摊与男生大声划拳饮酒，甚至爱上了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4

幼稚园的午觉时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我光着小小身躯，站在床铺上发出歇斯底里地凄厉叫喊。所有小朋友都被吓得哭出声来，整个寝室乱成一团。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那才是我最叛逆的时期。

   

5

校园门口的小商贩在兜售圣诞卡片。一张一元钱，倒也不贵。

只是，所有同学都将节日收到的卡片数量做为人气率。

于是，那些小贩手中的贺卡变得炙手可热。

   

6

童年时期，母亲的偶像是倪萍阿姨。

某一年的春晚舞台上，突然发现倪萍阿姨的脸比母亲还要苍老。

   

7

2003年，“非典”侵袭。

街上空荡荡。所有同学都不再住校。母亲更是禁止了一切外出娱乐活动。

我躺在床上嗅着房间中的消毒水味道，感觉特别难过。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8

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们都还穿着校服，灰土灰脸站在校园中参加升国旗仪式。

有个男孩对我讲过最动听的情话，在他跳上车厢即将离开这座城市时。

他说，等我。就这么两个字，此后的人生中再没有第二个人对我讲起。

等待，从来都是一件漫长而艰巨的任务。

如今，我已不再畏惧离别。即使再多的人跳上车厢，轰隆隆地一去不复返。

   

9

即便到了今日，母亲之于我的了解，也仅限于“杜拉斯”。

她永远不会明白，我们的爱情为何每天都在日新月异改朝换代，如今已经到了与“杜蕾斯”息息相关的年代。

   

10

如果不是岁月，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爱情的秘密。

   

D   

大部分的日子里，我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即使寒冷的冬夜，房间里也暖气十足，一条棉被足可应付。

夏天的时候，喜欢睡在阳台的藤椅上。有时看天空昏黄的月亮数星星，有时看对面楼房灯火通明的窗逐一陨灭光亮。

夜里醒来，习惯喝一瓶啤酒。

失眠的时候，常常翻看一些旧照片。有些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被选择性地丢掉了记忆。而那些念念不忘不愿舍弃的人事，却被反复极致地扩大化，最终变成了执念。

始终记得电影“猜火车”结尾处的最后一段旁白，显得精彩无比。

【我会像你一样，有工作有家庭。有该死的大电视，洗衣机，小轿车，激光唱机，电动开罐器。有健康，低胆固醇和牙医保险。按揭，买楼，休闲装，皮箱，三件头西装。看电视，吃零食，生孩子，逛公园，朝九晚五，打高尔夫，洗车子，穿运动衫，过圣诞节，领养老金，有免税额。安居乐业，等待归天的日子。】

见证情感的一段历史，不是那些旧照片留下的影像，而是我们日渐苍老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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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幻想中的生活。束之高阁。

一个人。没有人陪伴。

无论多久。自己温暖自己，自己宠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