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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习作:《浅婚》(第七章片断)

(2013-08-16 08:48:52)
分类: 小说或者有关小说

因与出版社有合同,不可发《浅婚》全文,故只能发出部分。并感谢一直关注此书的朋友。
浅 婚

周海亮
第七章 偷偷摸摸,战战兢兢

  他们恶毒什么了?太多已婚男女做着与他们同样的事情,或为权,或为钱,或为欲,或为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与静秋呢?他相信,他们只为情。为情有何恶毒?偷偷摸摸,战战兢兢,顾着各自的家人和底线。他们很可怜。

 

1

  楚文涛和韩玲终没能熬到楚歌回家。但他们得到了楚歌的口头承诺,那就是,他永远不再主动向亦可提出离婚。

  不主动提出离婚,就等于他们尚处在婚姻之中。只不过如太多婚姻之中的男女一样,他们的婚姻只是暂时出了点问题而已。

  楚墨和楚歌将两位老人送到火车站,送到站台,送进车厢。楚文涛问楚歌:“还生我的气?”楚歌说:“气得要死。”楚文涛说:“如果下次过来还见你在外面晃荡,我就再赏你一个大耳刮子。”楚歌说:“那你直接赏了吧,省得下次麻烦。”楚文涛说:“既然与半烟不再来往了,为什么还不回家?”楚歌说:“我想再独处一段时间。”楚文涛问:“多久?”楚歌耸耸肩,说:“车快开了,我和哥得走了。”

  送走父母的当天,楚歌就搬出了楚墨的办公室。他租了一间单身公寓,白天去街头为行人画肖像,晚上就闷在屋子里看书、听音乐、与电脑下围棋。楚墨偶尔会来看他,带着啤酒、葡萄酒、清酒或者白酒。两兄弟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跟亦可闹了这么久,也该差不多了吧?”楚墨对楚歌说,“错先在你,你总得有个认错的态度。”

  “错先在我,不假。可是她带着爸去掴我的耳光,你想我能受得了?并且当着那么多的人。我是已婚男人,我二十二岁了……”

  “她没有主动带爸过去,是爸要求我开车去找你的。她只是带路。你错怪了亦可。”

  “把我赶出来,也是我错怪了她?”

  “可是这件事情,总得有个结束。”

  “结束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会有下一次。”

  “你与半烟不是两断了吗?”

  “以前也曾两断过,后来怎么样呢?不是又如胶似漆了?”楚歌用牙齿咬开一瓶啤酒,递给楚墨,“再说两断了又能怎么样呢?也许还会有别的女人。你信不信,现在,随便一个女人,都能把我从亦可那里抢走。”

  “你是紧俏物资?谁想抢你?”

  “不管谁都可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亦可总是让我产生逃离的念头。”

  “以前,没发现?”

  “发现了又能怎么样?以前总是以为那种死皮赖脸的纠缠和死去活来的束缚,便是爱了。”

  两兄弟举起酒瓶,碰碰,各自喝掉一大口。

  良久的沉默。

  “你呢?与嫂子的感情还好吧?”

  “好啊。”

  “没再去找静秋?”

  “想什么呢你?怎么可能?”

  “太可能了。”楚歌笑笑说,“信不信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我心里想什么?”

  “想静秋啊!”楚歌喝一口啤酒,将花生米嚼得“咯咯”响,“并且现在,你认为你对她的爱恋,与她是你的初恋情人完全无关。”

  “扯了。”楚墨说,“现在我们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你就像某些励志文章的作者。”

  “什么意思?”

  “不但骗别人,还连自己一起骗。”

  “假如你说的是真的,假如这事换给你,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胆战心惊,倍受折磨呗!”

  楚墨笑。喝酒。头晕脑胀。然后,他倚着墙,睡过去。

  楚歌却没有睡。那个秋高气爽的下午,他摇摇晃晃地带着画具,去街头画画去了。

  他的顾客,是一个光头。光头约四十多岁,一道狰狞的伤疤贯穿了他的整张脸。他叼一根雪茄,提一个着鸟笼,穿一件红格子衬衫,衬衫敞着,胸口露出巴掌大一片护心毛和两条缠绕在一起的张牙舞爪的带鱼。在平时,这样的人楚歌肯定躲着,然而那天,似乎楚歌就是想惹点事端。

  酒喝得太多,所以无论他怎么看,那个光头都长着三只眼睛。

  于是,他真的给光头画了三只眼睛——除了一左一右两只,脑门上还多出竖着的一只。

  光头接过画,看看,再抬头,看看他,说:“找不自在?”

  楚歌打一个酒嗝,说:“一直不自在。”

  光头拍拍画,说:“不打算改改了?”

  楚歌说:“不用了。”

  光头说:“知道我是谁吗?”

  楚歌说:“二郎神。”

  光头站起来,一个正踢,将楚歌踹翻。“我二你爹!”

  楚歌爬起来,抓起画板,砍向光头。光头低头闪过,一个侧踢,再将楚歌踹翻。楚歌再一次爬起来,光头再一个摆踢接一个半月踢,楚歌像皮球一样滚出很远。

  楚歌最后一次爬起来,手里多出一块砖头。可是他的砖头尚未砍中光头,光头就最后一次将他击倒。

  这次不是用他精湛的跆拳道脚法,而是直接上刀子。刀子一寸宽,三寸长,刀锋幽蓝。刀子扎进楚歌的大腿,楚歌的肚腹,楚歌的胸膛。结结实实的三刀,刀刀凶险。

  楚歌栽倒在地,冲光头喷一口鲜血。

  “老子有的是青春弄你。”他笑着说。

  光头踅回来,又是一刀……

 

2

  拒绝过多次,思蓉终与牧川一起去“宵了一次夜”。她为自己寻找的第一个借口是“她在无意之中答应了他”,为自己寻找的第二个借口是“下节目时间太晚,她在睡觉以前容易饥饿”,她本来想凑齐三个借口,但是她实在找不出来。两个借口就两个借口吧,“宵夜”而已,一只癫狂、敏感、自尊、放荡不羁的男狐狸而已。

  说是“宵夜”,其实是降低了宵夜的标准,事实上,他们不过在夜市上一个尚未打烊的小饭摊前,吃掉两碗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像元宝,晶莹剔透。虾仁鲜美。一滴香油如同琥珀。

  “你常来吃?”思蓉问牧川。

  “偶尔吧。”牧川往碗里加着胡椒,“有时晚上写累了,就会过来坐坐。”

  “人近中年,身体要紧。”思蓉说,“别太累。”

  牧川又开始往碗里加醋,加辣椒油,加葱末和香菜末。摊主跟他开玩笑说:“一会儿馄饨钱不必给了,你把调料钱算算就行。”

  牧川不好意思地笑。

  “收入,还行吧?”思蓉忍不住问他。

  “小说的平均稿费,千字五十。”牧川说,“我一天写一千至一千五百字,你可以帮我算算。”

  “有没有尝试过别的工作?”思蓉说,“我的意思是,这么多年,你一直写作?”

  “做过很多啊。啤酒厂的装卸工,皮鞋厂的绷楦工,锡镶厂的抛光工,铝合金厂的下料工,鱼竿厂的面漆工,五金商店的售货员,也开过个体书店,还在貂厂养过貂……”

  “为什么最终选择了写作?”

  “自由啊。”牧川放下筷子,扬开双臂,“特别是心灵的自由……筷子先借我用一下。”

  他接过思蓉的筷子,从他碗里的馄饨里面扒出几个虾仁,夹给思蓉。“女人多吃点虾仁,”他把筷子递回思蓉,“不仅美容,并且对身体好。”

  夹个虾仁还用换筷子?思蓉悄悄红了脸。她想起那个夜里,牧川曾经蛮不讲理地将她亲吻。

  吃完馄饨,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已经错过。思蓉想打车回去,牧川说:“一起走走吧。”

  就一起走。秋夜清冷,街路两边随处可见飘落的黄叶。牧川俯身拾起一片银杏叶,对思蓉说:“有时想想,人如同落叶。绿了,黄了,飘落了,化为泥土,了此一生……”

  “悲秋了?”思蓉笑。

  牧川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本书,将那枚树叶小心地夹进书里。思蓉看一眼书的封面——瓦尔登湖。

  “多年以后,当翻开这本书,当看到这枚树叶,也许我还能回忆起今夜。”牧川幽幽地说,“我与思蓉,一起漫步街路。此时灯影摇曳,秋叶飘零,路边的草丛里,秋虫呢喃。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起鸡皮疙瘩了呢。”思蓉笑着,说,“跟诗人在一起,就是累。”

  牧川也笑。

  “打算就这样了却一生?”

  “什么?”

  “我是说,你这样优秀,怎么不找个女人?”

  “找了啊。”

  “可我总觉得你单身……”

  “曾经过了两年不是单身的日子。”牧川说,“后来,她把我甩了。”

  “哦,对不起。”思蓉吐吐舌头。

  “对不起什么呢?她把我甩了,又不是你的错伙计。”牧川说,“她可真是个好女人啊!头发很短,皮肤很白,戴眼镜,脸上有雀斑,脖子很长,腰很细,身子软软的。总之很漂亮,娇美动人。怎么形容呢?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她喜欢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袜子。我写累了,她就给我按摩,她的手,春葱般白;我写烦了,她就陪我散步,我散步的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有一次,我开玩笑说,我送你一个桃源吧。她说,好啊好啊。眼睛,忽地就亮了。第二年春天,我真的去郊区租了块地,栽上成片的桃树。二十多棵桃树吧,占了半亩地。那真是快乐的一天啊。我在前面栽树,她在后面浇水。她围一方香帕,呵,我仿佛看到一园桃花。回来的路上,我们一直牵着手,默默走,慢慢走,默默走,慢慢走。思蓉你相信吗?我们走了整整一个晚上。春风拂面,春雨缠绵,我们站在广告牌的后面接吻。你猜我送她什么?一枚银戒。很小的戒指,细密的花纹,枝叶纠缠。她笑。她笑起来那么美。她把嘴唇凑近我的耳朵,她说,呵,你送给我一轮太阳……”

  “后来呢?”

  “后来就上床了啊。”

  “讨厌!我是问后来,后来,为什么分手?”

  “因为生活里不能只有桃花。”牧川说,“生活里还有柴米油盐,还有鸡零狗碎,还有漏雨的屋顶,凌乱的厨房,干瘪的钱包,凹凸不平的地板……她对我说,她等不及了。我的意思是,有时候,当下一笔稿费迟迟不来,当我们只能坐在餐桌前喝白开水,她美丽的眸子,就会黯淡下来。她问我明天怎么办。我说,可能会来笔稿费吧。她问,不来呢?我说,我去借钱。她问,你还能借到钱吗?我无语。我能,或者不能。能与不能都正常。我有朋友,可是朋友不是为借钱给我而成为我的朋友的……我去烧第三壶开水,我发现煤气停了……那么冷的天,屋子里放一杯水,便结了冰。她拥着我,瑟瑟发抖……那是我写作的第二年,写作的第二年,我们挣扎着熬下来。可是春天的时候,她终于离我而去。她离我而去,嫁给一位商人……她终没有等到桃花盛开……商人的戒指很丑,领带结很丑,皮鞋很丑,可是商人很帅,很有钱……商人也爱她,像我一样爱她,然而,商人没有桃园……她真是一个好女人,她离我而去,我应该恨她的,可是我就是恨不起来……”

  “那片桃树,还在吗?”

  “还在。每年春天,我都要去看桃花……”

  “桃子呢?”

  “谁还在意桃子?”牧川盯着思蓉,说,“也许被附近的农民摘走了吧?我从没问过。”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走,慢慢走,默默走,慢慢走……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旁边,牧川拉起思蓉的手,将她塞进出租车。“很晚了,快回家吧伙计!”他冲思蓉笑笑,眼睛里泪光闪过。

  刹那间思蓉被他打动。为他的眼泪,以及他的纯真与坚守。

  快到家的时候,思蓉从坤包里掏出口红,对一面小镜子,仔细地为她的嘴唇补妆——尽管,她不过吃掉一碗馄饨。

  思远准时归来,以后接送思蓉,自然成为他的事情。可是,当午夜,当思蓉与思远走在那条僻静的路上,思蓉总是忍不住回头。她怕看到牧川的身影。她渴望看到牧川的身影。

  每一次,当两个人回到家,思远总是抢着去浴室里淋浴,又在他洗完以后,催促思蓉“快洗澡快洗澡”。天气越来越凉,在浴室里淋浴,已经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一连几次,思蓉终于明白:思远之所以要抢着先洗,只为在他洗完以后,浴室里的温度能够升高一点点。能升高多少呢?一度,或者两度。可是这足够了。

  思远对她,永远体贴入微。

  躺在床上,思蓉的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她想着牧川为她夹起一个虾仁,想着牧川将她拉过一条小沟,想着牧川将她塞进一辆出租车,想着路灯下牧川晶莹闪亮的眸子,想着春天来临时候,牧川的桃园,开满一树一树云霞般的桃花……突然思蓉有些心疼,她悄悄爬起来,去茶几上抓一个苹果,又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慢慢啃,慢慢啃。

  “干什么呢?”思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突然有些恨自己了。这么晚了,不老老实实陪老公睡觉,而是偷偷想一个疯疯癫癫的男狐狸,她这是干什么呢?

 

3

  静秋对楚墨说:“以后别再来找我。”

  楚墨说:“今天,恰好是路过。”

  静秋说:“路过也不要来找我。咱们俩,必须得有个结束了。”

  静秋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娇小的身体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大闸。楚墨两次试图从静秋身边绕进去,可是静秋坚定地将他堵在外面。

  楚墨揉揉太阳穴。“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他说,“中午和楚歌喝了太多酒,头痛。”

  “昨天萧健让月月一个人去买烟。天已经很晚,月月独自走了三里路。”静秋说,“萧健说,他得让月月学会独立。”

  “他什么意思?”

  “他说,假如我们离婚,怕月月没有人照顾……”

  “离婚?怎么会……”

  “他说他不过是假设而已。”静秋说,“可是楚墨,我好怕。”

  “他不会知道我们的事情。”楚墨安慰静秋,“是你想得太多了。”

  “他知道的。”

  “他只是试探……”

  “不,他什么都知道。”静秋背过身去,说,“从我们的第一次,他就知道……从你一出现,他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说。他爱月月,可是他让月月深更半夜独自外出,为什么?因为他想离婚……因为我们把他的心,伤透了……楚墨,我们的一些做法,真的太过恶毒……你走吧。以后,永远别再来找我。”

  楚墨在台阶上颓然坐下。恶毒?这个词让他无比忧伤。

  他们恶毒什么了?太多已婚男女做着与他们同样的事情,或为权,或为钱,或为欲,或为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与静秋呢?他相信,他们只为情。为情有何恶毒?偷偷摸摸,战战兢兢,顾着各自的家人和底线。他们很可怜。

  静秋说:“你走吧。”

  楚墨看着她。不动。

  静秋说:“我要冲洗台阶。”

  楚墨低下头。不动。

  静秋去店里,一会儿出来,手里提一桶水。她将那桶水全部倒在楚墨面前,又取了扫帚和拖把,用力冲刷着台阶。扫帚和拖把搅起的污水溅上楚墨的脸,楚墨擦一把,突然想大哭一场。

  手机“哇啦哇啦”地叫起来。

  接起,医院里的半烟,早已乱了方寸。

  “楚歌死啦!”她号啕着,“楚歌被人杀死啦!”

 

4

  楚歌并没有死。但楚歌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天时间里,半烟和亦可,一秒钟都没有合眼。尽管有医生,有护士,有楚墨,念蓉,思蓉,思远,莫高,陆清浅,但她们仍然不敢离开。两个女人突然变得和睦友好,“相依为命”。当半烟去洗手间,就会叮嘱亦可:一定要盯紧生命体征监视仪,盯紧呼吸、脉搏、血压、心率、血氧……一定要不停地轻唤楚歌的名字。“听清楚了吗?”半烟红着两眼,说。

  亦可去洗手间时,亦然。

  有时候,在夜里,她们的手,甚至会轻轻握到一起——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只要楚歌能醒过来,哪怕自己失去楚歌,又有什么呢?只要楚歌没事,哪怕楚歌被对方抢走,又有什么呢?只要楚歌不会死去,哪怕他从此瘸着一条腿,甚至从此瘫痪在床,又有什么呢?

  楚墨没敢将此事告诉楚文涛和韩玲。但那天,楚文涛突然打电话过来,问楚歌回去了没有。楚墨说,暂时还没有。楚文涛问他,他现在在哪里?楚墨想了想,说,在床上……亦可陪着他。

  他说的没错。那时候的亦可,正在给楚歌唱歌:

  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七里香,代我向那儿的一位男孩问好,他曾经是我的爱人。请他为我做一件棉衫,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七里香,不能有接缝,也不能有针线,他就会成为我的真爱;请他为我找一块地,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七里香,地要位于海水和海岸之间,他就会成为我的真爱;请他用皮制的镰刀收割,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七里香,用收割的石楠扎成一束,他就会成为我的真爱……

  楚歌睫毛眨动,轻轻咳嗽。然后他睁开眼睛,说:“再来一遍,小妞。”

  楚歌是幸运的。光头的刀子,无限凶险地接近他的要害,又无限友好地避开他的要害。

  年轻人的生命,无比顽强。

  见楚歌醒来,亦可一声长嚎,“哇啦哇啦”地哭起来,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哭着,一头栽倒在旁边的病床。去看,亦可竟然睡着,打起鼾,鼓起鼻泡。梦里的亦可,依然流泪不止。

  相比之下,半烟倒是比较平静。她只是伸手擦了擦眼睛,又冲床上的楚歌扮一个鬼脸。再后来,她就看不到楚歌了。楚歌被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楚墨、念蓉们围得水泄不通。

  静秋在两天以后来到医院。她捧来一罐大骨汤,她对楚墨说他刚刚得知消息。“如果楚歌能喝点东西,以后我天天给他送大骨汤。”她说,“厨师老黄专门为楚歌熬的,说是对病人的康复很有帮助。”

  楚墨说:“多谢你。”

  “这几天你瘦了不少。”静秋说,“楚歌又没有什么事情,你不必总是守在医院里。”

  “我瘦,并非只因为楚歌。”楚墨看看静秋,说。

  他们站在医院的小花园里。从这里,抬头可见楚歌的病房。

  身边的木芙蓉,开得灿烂。

  楚墨仍然记得这棵木芙蓉开出的第一朵花。白重瓣,羞羞答答的香。就在一个月以前,他和念蓉还坐在这里,忐忑不安地等待诊断结果。那时,他生死未卜。

  静秋不说话。

  “近来还好?”楚墨没话找话。

  “还好……我妈来了。”静秋说。

  “哦。”

  “来帮我照顾月月。店里太忙,晚上回家总是很晚。有她在,我就放心了。”

  楚墨当然知道她说的“放心”是指什么。

  “她还好?”楚墨问。

  “谁?月月还是我妈?”

  “你妈。”

  “不太好。这几年,老了很多。刚来就病倒了。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就病倒了。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严重吗?”

  “还好。不过这几天,她非但不能照顾月月,还得我和萧健照顾她……”

  “改天我去看看她?”

  楚墨不过说说而已。他想静秋肯定会拒绝。很显然这是他在自讨没趣。意外的是,静秋说:“也好。”

  “你妈不会骂我?”楚墨笑笑,“我记得那时,她连看我的眼神,都是厌恶的。又抽烟又喝酒,人瘦得像个蚂蚱……”

  “一直怀恨在心?”

  “记她一辈子。”

  两个人一起笑。

  “她让你去的。”静秋说,“跟她说,见你干什么?她说,想道个歉。”

  “道歉就免了。”楚墨说,“她多大年纪,我多大年纪。再说哪个妈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好男人?那时的我,的确有些愣。”

  “等楚歌稳定下来,就去看看她吧。”静秋说,“我妈还从来没有着急见一个人。”

  “她怎么知道我们有联系?”楚墨这才发现他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萧健说的。”

  “他说这些干什么?”

  “闲聊中,无意说起的。”

  “不是故意说起的?”

  “当然不是。”

  楚墨掐一片树叶,扔掉。再掐一片树叶,再扔掉。

  “如果不是因为楚歌,如果不是因为你妈想要见我,你是不是真的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再找我?”楚墨盯紧静秋,问。

  “是。”静秋看着他。

  “真结束了?”

  “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

  “早该结束了。”静秋说,“也许从大学毕业那天起,就该彻底结束了……也许我来这个城市,就是一个错误。”

  顿了顿,又说:“我们玷污了各自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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