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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旧作新发:眼镜,眼镜

(2009-10-28 14:4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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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分类: 小说或者有关小说

    眼镜,眼镜

                   于《群岛文学》2009年第5期

                          周海亮

 

短篇旧作新发:眼镜,眼镜  草根扛着缰绳,拼命把牛往山坡上拽。牛已经走累,如果不是草根不停回过身猛踹它的肚子,它坚决不肯再挪动一步。有一次草根娘去镇上赶集,带回一包油炸花生米,草根把花生米吃得一粒不剩,又捧起包花生米的报纸使劲地嗅。他在报纸一角看到一幅插图,画的是一个小孩坐在牛背上吹柳叶。小孩大大的脑袋,光着上身,两条腿又细又短。草根越看越觉得报纸上画得是他,他也是大大的脑袋细短的腿,除了冬天,他也是光着又扁又黑的身子。当然,他也经常吹柳叶。他能把柳叶吹出布谷鸟或者喜鹊的叫声。可是他从来没有坐过牛背。他把皱巴巴油腻腻的报纸举给娘看,说:“我想要这样一头牛。”娘看了看报纸上的牛和小孩,说:“你想不想要两记耳光?”草根就不敢再吱声了。再吱声,娘真会给他两记耳光。他把报纸扔到炕上,揣了弹弓跑出去,从树上往下打麻雀。傍晚他拎着两只死麻雀回来,看见爹坐在院子里,正跟娘商量买牛的事。爹抽着旱烟说:“花点钱买头牛犊,让草根看着,等牛犊长大了,也能卖几个钱吧?” 娘在旁边补着草根的旧衣服说:“依你。”几天后,爹真给草根背回来一个牛犊。牛犊全身金黄色,眼睛里盈满恐惧的泪水。牛犊让草根足足兴奋了半个月。半个月过去,草根就开始失望。——因为牛拒绝有人骑它。一次草根强行蹿上牛背,牛“哞”一声吼,将他从背上掀下来,又在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两脚。草根感觉委屈,问娘牛为什么不让他骑。娘说:“因为这是牛,不是马。”草根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又去请教他的邻居石头叔。石头叔仔细看看报纸,抬起头说:“画上的是水牛,你家的是黄牛。黄牛当然不能骑。”草根认为石头叔说的有些道理,就再也没动骑牛的心思。石头叔还说,等牛长大了,会把牛一劈两半,他和爹一人一半背下山,送进肉铺能换回不少钱呢。草根问为什么要把牛一劈两半,石头叔说:“不劈开怎么背下山?赶着牛下山?这么陡的山,牛还不滚下去摔成牛肉酱了?”

  山的确很陡,像一个梯子直插云霄。村子挂在梯子上,所有的房子都是前高后低,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滚下山去。山光秃秃的,草木非常稀少,却密密匝匝地长着白色的石头。草根牵牛出屋,路就竖起来了,牛像人一样用两条后腿站起来往前走,让草根心痛不已。可是石头叔说不用怕,说不定这牛还能进化成个人呢。石头叔读过三年小学,他家甚至有一支圆珠笔。有一次他用圆珠笔在骑牛小孩的眼睛上画了两个很粗的蓝圈,草根问这是什么,石头叔说:“眼镜。”这是草根头一次听说眼镜,他觉得这东西名字很好听,戴上脑袋也很好看。可是他不敢向他爹娘要眼镜,他知道眼镜长不大,更换不来钱。戴着眼镜放牛让草根无比向往,他想等他长大后有了钱,先去买一个眼镜。

  石头叔把女儿小红许配给了草根。小红今年八岁,鼻涕常常越过嘴巴,直奔肚脐。草根不喜欢小红,可是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子再也找不到别的适龄女孩,草根想只好将就一下了。小红很为父母的包办得意,她常拿一块脏兮兮的红布包些馒头菜团之类来找草根。她把包袱郑重地打开,红着脸对草根说:“你吃,快吃。”草根故意不看包袱,更不看小红。他们的样子让草根的爹娘乐不可支。到这时草根爹就会对草根说:“你小媳妇真会疼人。”草根板了脸说:“呸!”一个人跑外面打弹弓去了。有时小红还会在包袱里放些小石头土疙瘩,也包上提了来,当着草根的面打开。“近来粮食不多了,”她抱歉地说,“你将就着吃吧。”她的话让草根的爹笑得满炕打滚。

  现在草根和牛较着力气,已经疲惫不堪。他索性将缰绳系上旁边的尖石,人蹲到旁边休息。这时他听到头顶上有人喊:“小孩,过来!”抬眼望去,不远处的石缝里正站着一个男人。这男人在面前支起一个木架,木架上斜倚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男人满脸堆笑,不停地向草根招手。他长着一张很白很标致的脸。他的手指又细又长。他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

  草根跑过去,兴奋得满脸通红。男人指指他的画板,问草根:“像不像?”草根不看画板上的水粉风景画,只顾盯着男人的脸看。男人不解地问:“你总看我的脸干什么?”草根说:“你戴了眼镜。”男人问:“戴眼镜有什么稀奇?”草根说:“我是头一次见。”男人用手指敲敲草根的大脑壳,指指他的画,问草根:“你说我画得像不像?”草根只看一眼,就肯定地说:“不像。”男人怔了怔:“哪里不像?”草根说:“哪里都不像。牛怎么只长两条腿?”男人说:“另外两条腿被遮住了啊。这叫透视。”草根说:“透视也不能让牛缺两条腿啊!”男人就侧过身去,问他:“你现在是不是只能看见我一条胳膊?”草根点点头说:“我明白了。”男人高兴地笑了,再用手指敲敲草根的脑袋。“说说,还有哪里不像?”“牵牛的小孩是我吗?”“是。”“我的鼻子嘴巴哪里去了?”“画画不是照像,有些不重要的地方,就省略掉,比如你的五官……”“鼻子嘴巴都没有了,还问我像不像?”“你可真够滑头。”“你是城里来的吗?”“是。” “你为什么要戴眼镜?”“因为我的眼睛近视了。”“近视了?”“就是看不清了,只有戴上眼镜才能看清。”“戴上眼镜真就清楚了吗?”“很清楚。”“那么,”草根试探着说,“给我戴一下,行不行?”

  草根对男人的水粉画并未表现出多大兴趣,却对他的眼镜情有独钟,这让男人有些不满。不过他还是把眼镜摘下来,小心地递给草根。“戴一下就还给我啊!”他说,“离了眼镜,我就成了瞎子。”草根点点头,接过眼镜,闭上眼,把两个眼镜腿认真地卡上耳朵。然后他睁开眼睛,却“哇”地发出一声尖叫。他急忙摘下眼镜,吃惊地对男人说:“这么晕啊!”男人说:“你不近视,戴起来当然晕。把眼镜还给我吧。”草根不给他,嘴里说:“我再试一次。”他重新把眼镜戴上,重新睁开眼睛,再一次“哇”地大叫一声。“还是晕!”他说,“戴上还不如不戴。”说完竟撒腿就跑,手里却还抓着男人的眼镜。路又窄又陡,草根跑得小心翼翼,速度并不快。男人追上来,一只手卡住草根的脖子,一只手夺过他的眼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忿忿地说,“一个破眼镜也抢。”男人说着挥掌在草根的脑门上打了两下,草根觉得脑瓢火辣辣地痛。

  草根牵了牛,从男人身边艰难地挤过去。他看到男人正用一个蘸了黄颜色的小刷子刷着画上的自己。“把你画难看点儿,”男人满脸坏笑,“让你再不学好。”

  ……下山的时候,天色尚早。以往这时候草根还在山上打麻雀,可是今天他想早些下山,再看一眼男人的眼镜。牛吃饱了草,走得悠闲,草根跟在后面,不时在牛屁股上打一巴掌催它快走。让草根失望的是,刚才男人画画的地方只剩下两块石头,男人连同他的眼镜和画板都已经不见。草丛里有一个花花绿绿的香烟壳,草根拾起来放到鼻子上闻,呛得打一个很响的喷嚏。

  失望的草根慢吞吞地往山下走,突然听到路边一块石头的后面传来痛苦的“哎哟哎哟”的呻吟声。草根跑过去,看见刚才的那个男人正趴在地上痛苦地咧着嘴巴,画纸和颜料杂乱地散在身边。草根的突然出现让男人很是兴奋,他大声对草根说:“快,快,快去喊人救我!”草根问他:“你怎么了?”男人说:“蛇!被蛇了一口,往山下跑,又摔了一跤。我腿上的骨头可能断了。蛇毒已经侵入到我的心脏啦。”草根蹲下身子,撸开男人的裤管,他看到男人的小腿上有两个小小的对称的蛇牙印。腿已经肿得很粗,呈一种可怕的暗紫颜色。草根说:“你不会有事。我们常常被蛇咬都没事。痛一阵就好了。”男人开始嚎叫,声音忽高忽低,就像真的即将死去。“那你先躺这里等着,”草根说,“我回村里喊人来。”草根从男人脸上摘掉眼镜,拿在手里,转身往山下跑。眼镜的一个镜片已经摔上了裂痕,这让草根想起家里那面有裂纹的镜子。男人在后面喊:“你拿我的眼镜干什么?”草根不理他,只顾追他的牛去了。他一边跑一边把眼镜戴上鼻梁,眼前又是一片天旋地转。他急忙把眼镜向下拉了拉,两只眼睛从镜片上方看出来,天地间立即恢复了清明。他一只手扶着眼镜腿,一只手急急地抽打着牛屁股,就这样回了家。

  娘在灶间做饭,双手沾满黏糊糊的玉米面。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草根,她愣了一下。“你从哪里弄来个破眼镜?”她问。草根纳闷娘怎么会认识这是眼镜,吃惊地瞅着娘,竟忘记了回答。娘冲过来,从他鼻梁上扯下眼镜,再问:“哪来的?”草根说:“山上,山上……” “山上会有眼镜?”娘火了,尖着嗓子骂他,“啥时学会编瞎话了?”手一扬,眼镜飞出去很远,“啪嗒”一声落到院角,那个有裂痕的眼镜片从镜架里脱落,碎成两半。草根慌忙跑过去,抓起眼镜和破碎的镜片,撒腿往外跑。娘在后面骂:“不等着吃饭你去哪里?”草根却跑得更快。

  草根在路上拣到一段生锈的细铁丝,他无师自通地用细铁丝拧开眼镜架上的螺丝,将破碎的镜片重新对好并装填进去,再将螺丝拧紧。他将眼镜郑重地戴上鼻梁,眩晕中突然想起那个被蛇咬伤的男人,就又往回跑。这时天已黄昏,爹从地里回来,正蹲在院子里抽旱烟。草根站在门口冲他爹喊:“山上有个人被蛇咬啦!”

  草根在前面带路,爹和石头叔跟在后面,急匆匆上了山。可是哪里还有男人的影子?石头叔问草根:“刚才真有人躺在这里?”草根说:“真的。他在山上画画。他说自己被蛇咬了,又摔断了腿。你看,”他摘下眼镜说,“这是他的眼镜。”爹问草根:“他的眼镜怎么在你这里?”草根不假思索地说:“他送给我的。”石头叔把眼镜放到眼睛上试一下,又飞快地拿开。“你头不晕?”他惊讶地问草根。草根接过眼镜,戴上,美滋滋地说:“把眼睛从这上面拿出来,就不晕了。”他示范给石头叔看,把石头叔逗乐了。 “草根,你就像个旧社会的帐房先生。” 石头叔笑呵呵地说。

  那天他们很晚才回村子。他们几乎找遍了一座山,也没有看到男人。第二天草根去放牛,又在附近仔细地找了一圈,还是不见男人的影子。甚至连草丛里的香烟壳都不见了,甚至连男人躺过的痕迹都看不见了。后来草根怀疑自己是不是躺在石头上做了一个梦。一梦醒来,牛从腚眼里屙出一个破眼镜。

  草根每天都要把那个破眼镜挂在鼻梁上。吃饭,放牛,打弹弓,甚至洗脸和睡觉。他在街上疯跑,眼睛从镜片上方看出来,嘴里“呜啦呜啦”地怪叫不止。遇到村人,他会跑过去,认真地对他们说:“我的眼睛近视啦!”一开始村人觉得他的样子很滑稽,还会停下来逗他几句,可是时间一长,他们就有些厌烦了,这时每当草根说:“我的眼睛近视啦!”村人就会说:“你近视个屁!”草根冲他们翻着白眼,感觉他们真是粗鲁。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先闭上眼睛,再郑重地把眼镜戴好,然后突然睁开眼睛,迅速看一眼镜片外面的世界。每一次他都会吐吐舌头,夸张地大叫:“好晕!”

  有了眼镜,草根常常主动去找他的未婚妻小红。他让流着鼻涕的小红戴上眼镜,小红却坚决不戴。草根恐吓她说:“你再不戴的话,我就休了你!”小红很害怕,就学着草根的样子把眼镜戴上鼻梁。草根说:“现在你睁开眼。”小红就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的小红面无表情,像一个傻瓜呆头呆脑。草根纳闷:“你怎么不叫?”小红问:“叫什么?”草根说:“你不晕吗?”小红说:“我什么都看不见啦!”草根说:“你什么都看不到就对了,因为你的眼睛不近视。”小红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草根说:“那还不快叫?”小红就“哇”地哭了起来。 “让你叫,没让你哭!” 草根急忙从小红的鼻梁上摘下眼镜,不满地说,“呆头呆脑的,总有一天我会休了你!”

  根本不用他休,小红似乎慢慢对草根失去了兴趣。她不再掴着红包袱来找草根,在街上见了,也会急忙扭过脸去,然后紧张地跑开。她对草根的恶劣态度让草根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于是他决定亲自去石头叔家问个明白。他坐在石头叔家的炕上,一只手往上推推眼镜,石头叔的脸立刻变得模糊不清。石头叔听草根说明来意,笑嘻嘻地问坐在一边的小红:“你不喜欢草根了?”小红说:“他天天在脸上挂个破眼镜,怪模怪样的,我就不想喜欢他啦。”草根板着脸,摸索着下了炕,迈开正步往外走。“不喜欢了?好!”他说,“正好省得我休掉你!”戴着眼镜的他什么也不清,突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几天后他在山上重新碰到了男人。男人还站在那两块石头中间,还在画一幅画。他的脸上戴了一副新的没有边框的眼镜,镜片在阳光下发着蓝幽幽的光。他站在原地不停地朝草根招手,要草根快些过去。草根扔掉手中的牛缰绳,跑到男人面前,开心地说:“我还以为你死啦!”男人说你才死啦!“你说说,那天是怎么回事?”草根说:“我去村子里喊人。我喊来了我爹和石头叔,却找不到你了。”男人猛地把手中的毛笔扔到地上,说:“你个小孩还会编瞎话?上次我差点真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说说,你抢我的眼镜是怎么回事?”草根急忙辨解:“我没抢你的眼镜!”“哦?”男人逼近草根,“你没抢我的眼镜,现在你鼻子上挂的是什么东西?”草根说:“我们找不见你了,我怎么把眼镜还给你?”男人说:“那你现在还给我!”草根听了,拔脚就跑。男人追上来,一巴掌搧上他的后脑,将草根打一个趔趄。草根急忙伸出两手,护住头,摁紧耳朵上方的眼镜腿。

  男人冲草根大吼:“眼镜还我!”草根闪闪躲躲地看着男人的脸,不说话。男人说:“信不信我宰了你?”草根站得笔直,仍然不说话。男人盯着草根看了一会儿,突然坏笑一声说:“那这样,我今天就把这个眼镜送给你这个小坏蛋了。不过,因为上一次你骗了我,所以我得惩罚你!这样吧,就赏你两记耳光。”草根马上点点头说:“好!”男人说:“是四记耳光。” “几耳光都行。” 草根使劲点着头,“可是你得轻一点儿。”

  草根从鼻子上摘下眼镜,合起镜腿,在手里拿好,然后抬起头对男人说:“开始吧!”。男人拉好马步,抡圆胳膊,叉开五指,大叫一声,照着草根的脸就是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那一记耳光用足了力气,草根被打翻在地,眼睛和耳朵一起“嗡嗡”地叫。可是他马上爬起来,咬着牙对男人说:“还有三耳光。”男人被草根震住,愣住至少十秒钟,可是想起这个可恶的小孩差点让他丢掉性命,再一次怒火中烧。第二记耳光仍然打得劲大味足,草根被打出三四米远。这次草根在地上挣扎了很久才艰难地爬起来。他的一半脸高高地肿起,他的一颗牙齿被男人打得松动。草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还剩两耳光。”

  草根的无畏让自己免掉了余下的两记耳光。男人终于向草根缴械。他盯着面前这个古怪的小男孩,心中生出几分恐惧。于是他挥挥手,命令草根离开。“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坐在石头上喘着气, “连小孩都傻哩叭唧!”

  草根抹着满脸的鼻血和泪水,去牵他的牛。手里的眼镜完好无损,让草根很是欣慰。刚才他被男人打飞,落地一霎间,他用两只手同时捂紧了眼镜。这动作无疑让他摔得更重,可是他还是为刚才的行为得意。胳膊磕破了皮,还可以长好。哪怕骨头摔断了,还可以接上。“眼镜摔烂的话,这两耳光就白挨啦!”草根自言自语。

  现在草根戴上眼镜,学着帐房先生的样子把眼睛从镜片上方往前看。他看到了他的牛。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牛的轮廓。牛的五官相互纠缠,四肢模糊不清。草根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呢?草根再把眼镜往上推一推,眼睛从镜片后面望出去。他的牛刹那变得清晰,草根甚至可以看到每一根金黄色的牛毛。草根盯着牛看了几秒钟,再将眼镜拉下去,牛于是再一次变得模糊;再将眼镜推上来,世界再一次变得清晰,清晰得几乎失真。

  草根开心地大笑起来。他不管他的牛,只顾跌跌撞撞往山下跑。他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叫:“我的眼睛近视啦!我的眼睛真的近视啦!”他的叫声在山路上盘旋,让所有的石头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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