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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山文艺》2008年第01期
娘把家里仅有的一点面粉兑上水,揉成面团。娘把那块面团切成五块,四大一小。娘用四块大面团烙成四张大饼,用一块小面团烙成一张小饼。娘把四张大饼裹进包袱,把一张小饼撂进饭撑。娘问小宝你想现在吃还是回来吃?小宝说我想吃一张大的。娘说大的不行,大的得留给你洪根叔。我问你想现在吃还是回来吃?娘一边说一边掀开沉重的木头锅盖,那里面早已炖好加了猪大油的葫芦菜。小宝说我想现在就吃。娘说那你快点吃吧,你洪根叔还没吃晌饭呢!娘把锅盖重新盖好,想了想,又掀开,从里面舀出一大勺葫芦汤菜,哗一下倒进搁在锅台上的瓷碗里。娘说小宝你把葫芦菜也吃了。快点吃吧,吃完了好给你洪根叔送饭去。
小宝提着包了四块大饼的碎花包袱,抱着盛满葫芦菜的瓦罐,很不情愿地去给洪根送晌饭。他不喜欢洪根,只要洪根来到他家,总会吃掉家里所有好吃的。吃完了还不走,他把娘压在炕上,身体像拉风箱一样前后晃动。小宝看到娘的两条腿举得很高。小宝听到娘不停地叫着哎哟哟呀咿咿。洪根长得很强壮,他常常把小宝扛到肩上,像阵风一样在街上跑。就有村里人说,小宝,你很快就要叫洪根是爹啦!小宝气得牙根直咬。他认为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那点面粉是娘留着过年的。现在是十月份,他知道离过年还有四个月。娘说等过年时,给你蒸几个大白饽饽,再蒸两只小老鼠。小老鼠点了红眼睛,拿线串了,挂在胸前,你啥时饿了就咬上一口。于是小宝天天盼着过年。他认为挂在脖子上的那两只小老鼠他完全可以啃上半年。可是现在,他的两只小老鼠已经变成一张大饼,大饼包在包袱里,一会儿,就将被他的洪根叔吃掉。小宝感到很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今天洪根在他家的地里刨秋苞米。娘干不了重活,她腰痛腿痛脖子痛脑袋痛肩膀痛胳膊痛连腚都痛。娘哪里都痛,她一天到晚总是哼哼唧唧个没完没了。她干不了地里的活,洪根就来了。洪根不是他们村的,可是他们村里的人都认识洪根。洪根一年来三次,一次来一两天或者三四天。春天种,夏天锄,秋天收,洪根把日子掐算得很准。洪根来了,娘的脸就红了,身子就轻了。小宝知道娘喜欢洪根。因为娘喜欢,所以小宝不喜欢。洪根把家里的白面都吃光了,把家里的咸鸭蛋都吃光了,把家里的盐黄瓜都吃光了,把家里的猪大油都吃光了。小宝对馋嘴的洪根满怀憎恨。
小宝走累了。他把瓦罐放到地上,坐在路边的一棵杨树下休息。他想一会儿洪根就会吃光四张大饼和一瓦罐葫芦菜,他像猪一样把嘴巴咂得叭唧叭唧响。小宝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他蹲下身子,抓一把泥,均匀地撒到瓦罐里的葫芦菜上。他从怀里掏出筷子,把那些葫芦菜搅了个天翻地覆。他一边搅一边说让你吃让你吃。他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他抱起瓦罐,继续上路。
那块苞米地就在村头。苞米地的旁边有一条河。洪根躺在河边的细砂上,正无聊地唱着“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上”。洪根的嗓门很大,村里人都说他的声音就像公驴嚎。一个早晨加一个上午,洪根把三亩秋苞米全部刨倒,所以其实他干活的时候更像公驴。小宝走到洪根身前说吃饭啦吃饭啦!洪根一跃而起。他说小宝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快饿成牛粪饼了。
洪根中午从来不去小宝家吃晌饭。洪根说在地头吃晌饭更省时间,更像个庄稼人的样子。小宝知道洪根在撒谎。如果洪根去他家吃晌饭,娘肯定不会给他烙饼吃。娘给他烙饼,就因为他要留在地头吃晌饭。这样有人拦下小宝,问,去给你洪根叔送什么好吃的?小宝就能回答,送烙饼呢!如果对方不信,还可以解开包袱检查。娘假惺惺地跟小宝说,脸面值钱啊!脸面值什么钱?脸面值多少钱?小宝弄不懂。
现在洪根的嘴里塞满香喷喷的面饼。洪根问你吃过了吗小宝?小宝说我吃过了。洪根说你不再吃点吗小宝?小宝说我不再吃了。洪根用筷子夹起白嫩嫩滑溜溜的葫芦菜往嘴里填,洪根把瓦罐捧起来呱嗒呱嗒地喝着里面的汤。洪根说你娘今天偷懒了,她没把葫芦和香葱叶洗干净。小宝问怎么没洗干净?洪根说,汤里净是沙。小宝就嘿嘿地笑了。小宝说,有沙就对了。
洪根很快把四张大饼和一瓦罐葫芦菜吃干净。他重新躺倒在沙滩上,掐一根鸡毛草咬在嘴里。小宝问你吃饱了吗?洪根说吃饱了。——你娘做得饭可真好吃,要是再有四张大饼,再有一瓦罐葫芦菜,我也能吃干净。突然他爬起来,下了河。他说我得洗洗膀子,真他娘的痒。他把上衣脱掉,扔上沙滩。他的胳膊和胸膛上鼓起一块块菱形或者方形的肌肉,那些肌肉在阳光泛着古铜的颜色,蹦跳不止。
小宝看到一块糖。水果糖。糖从洪根扔到沙滩上的衣服口袋滑出来,红色的闪着光泽的糖果纸招唤小宝过去。小宝慢慢走过去,在那块水果糖上坐下,静静地看着河里的洪根。小宝说娘问你天黑前能干完吗?洪根一边搓着肩膀一边说肯定能。上午我把苞米全部刨倒了,下午把苞米棒子掰下来,晚上把苞米棵子藂到地头,再稍个黑给你娘把苞米棒子推回家去;明天,找牲口来翻一遍地,种上大沟麦子,就行啦。小宝说又得干两天?洪根说当然得干两天。两天,还得拼死拼活地干。要换了别人,两天?四天也干不完!光这三亩苞米,一个人一天也刨不完!累死了也刨不完!小宝说,哦。他把手偷偷伸到屁股下面,抓紧那块糖,飞快地揣进口袋。现在小宝恨透了洪根。他吃掉了娘的四张大饼和一瓦罐葫芦菜,可是他有水果糖竟不给自己吃。小宝真希望洪根一脚踩到河底的暗坑,在水里淹死,永远不再上来。
可是洪根并没有被淹死。河水甚至没有没过他的膝盖。他洗完了上身,从水里走出来,拾起扔在沙滩上的衣服。他对小宝说,你怎么还不回去?我要开始干活了。小宝说,哦。穿上衣服的洪根摸了摸口袋,愣了愣,又低下头在沙滩上找了一会儿,又摸了摸口袋,然后问小宝,你刚才在沙滩上拣到了什么东西吗?小宝说什么东西?洪根说我问你呢。小宝说我什么也没有拣到。洪根说这就怪了。算了不找了。我干活去你早点回家吧。
小宝拿着空包袱,抱着空瓦罐,揣着一块水果糖,回到了家。因为那块糖,他的心情稍好了一些。娘坐在门口纳着鞋底,今天她没有哼哼唧唧。娘问你洪根叔把饭都吃了吗?小宝说都吃了,连个屁也没有留下。娘问你洪根叔说饭好吃吗?小宝说,他说真难吃。娘停下了手里的针,他说真难吃?小宝说他嫌葫芦菜里有沙,他说你今天偷懒了,菜没洗干净。娘说他真能瞎掰,我洗了好几遍,哪来的沙?小宝说就是,根本没有沙。娘问你洪根叔说他吃饱了吗?小宝说他说饱了。娘说哦,就又纳起了鞋底。纳几针后她再一次抬起头,问小宝,他还说了什么没有?小宝想了想,说,他还说要是再有四张这样的饼,再有一瓦罐葫芦菜,他也能吃干净。娘说他真这样说?小宝说当然。娘就愣愣地看着小宝,看了一会儿,突然蹦起来往院子里跑。她一边跑一边说你洪根叔肯定没有吃饱。我还得去给他弄点吃的。
小宝觉得娘跑起来的姿势非常好笑。她的腿迈得很快,胳膊却并不摆动。她的头总是先身体和腿到达前面的一个位置,然后,胸脯和两条腿才能慢慢跟上。似乎是娘的身子变得弯了,又似乎娘的整个身体已经脱节。她身体的其它部分急于到达一个地方,她最先到达的却总是脑袋。娘跑进了厢房,又很快从厢房里跑出来。他看到娘的手上拿一个缺口的瓢,那里面,盛了小半瓢白花花的大米。
小宝说娘那大米不是咱们留着过年时吃的吗?娘说是。她把大米放在水里搓洗,那水马上变得混浊,飘起了泡沫。小宝说我们已经吃掉了留着过年的白面,现在又要吃掉留着过年的大米吗?娘说不是我们要吃,是给你洪根叔吃,他没有吃饱。小宝说可是洪根叔把白面和大米都吃光了,我们过年的时候吃什么呢?娘说现在不是在收苞米吗?收了苞米,我们就天天吃新窝窝头。小宝说那我们过年时也要吃窝窝头吗?娘说是,过年时我们也吃窝窝头。小宝说我不,过年我要吃白饽饽,吃大米干饭,还要吃白面蒸的红眼睛小老鼠。娘说小宝你可真不懂事。快帮我去厢房抱点干麦秸来。
小宝是哭着去了厢房的。现在如果有一把刀子,他想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洪根杀掉。他不想让娘知道自己在哭,就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他抱起一捆干麦秸,又放下,心扑嗵扑嗵地跳起来。他看到那堆干麦秸的旁边有一个白色的苞玉叶子,苞米叶子上面,放着一小团红褐色的像高梁粒一样的东西。他知道那是老鼠药。老鼠药是他和娘赶集的时候买的,他听卖老鼠药的人大声吆喝“大的吃了蹦三蹦,小的吃了蹦不动”。娘告诉他千万不要动这团老鼠药。娘说这东西人要吞下去了保准没命。他问娘老鼠会吃这些药吗?娘说当然会吃。他问娘这厢房里有什么怕老鼠偷吃的东西吗?娘说当然有,过年要吃的白面还有大米还有猪大油。现在小宝想,白面大米猪大油都被洪根吃了,老鼠药也就没有用了。说不定一会儿这些老鼠们就要搬到邻居们的家里去啦。这样想着小宝就把那一小团老鼠药用苞米叶子仔细地包好,揣进了口袋。他没有装进他藏着水果糖的那个口袋。九岁的小宝认为自己做事很认真,很有条理。
娘很快将大米饭煮好。很少的一点大米饭,一粒一粒并排着贴在锅底,像在锅底生长出一轮白色的月亮。娘用一把锅铲将那些大米饭铲进洗好的瓦罐,她的动作迅速并且慌张。她问小宝你要吃点吗?小宝说我不吃。娘犹豫了一下,还是从瓦罐里夹出一筷子大米饭。她把那一筷子大米饭抹进案板上的一个小碗里,对小宝说,这次回来再吃吧。你洪根叔饿着呢。小宝说回来我也不吃。娘不再理他,她飞快地切着一根萝卜咸菜。娘说,你真不懂事。
小宝第二次抱着那个瓦罐出了村子。瓦罐里是香喷喷的大米饭。上次他和娘吃大米饭,还是过年。小宝满腔怒火,好几次他差一点儿就把那个瓦罐扔到地上。可是小宝终于没扔,他走了一段路,回过头。看看后面没人,就把瓦罐放到地上。他掏出口袋里那团用苞米叶子包着的老鼠药,又掀开盖着瓦罐的蓝粗布。他抖开苞米叶,把那团褐色的老鼠药一点不剩地倒进还冒着热气的瓦罐。他一边用筷子搅动着米饭,一边轻轻地说,大的吃了蹦三蹦,小的吃了蹦不动。洪根你算个大的,所以你应该蹦三蹦。
其实洪根没事时,常常在地里蹦。他干活的时候精神饱满,似乎从来不觉得累。小宝记得夏天的时候他过来给娘种秋苞米,有村里人凑过来,说,洪根,歇一会儿吧。洪根说不累。村人说歇一会儿吧,抽根烟。洪根听说有烟,就凑过来,点上村人递他的卷烟,大口大口地吸着,跟村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村里人说你怎么不把她娶了?洪根说怎么娶?我两个娃,她一个娃,我把她娶过去,五张嘴就靠我自己那点破地,还不得他娘的全部饿死?村里人说可是这样的话,你就有个帮手了啊。洪根说净扯蛋。她能当帮手?你看她还能干一点活吗?村里人说倒也是。洪根说还是这样好。每年我来三次,每次两三天,白天干她家地里这点庄稼活,晚上再在她身上干点手艺活,也挺好了。村里人就笑。村里人说你可真会算帐啊洪根。洪根说不是我会算帐,我是没办法。假如我带一个娃她带一个娃,或者我带两个娃她不带娃,一家人总共四张嘴,好歹还能活个命,我就肯定把她娶了。可是现在,不行!这时他抽完了烟,站起来,助跑几步,竟然在松软的地上来了一个前空翻。那个前空翻很漂亮,他的身体又高又飘。村里人就向洪根树起了大拇指。村里人说,洪根你可真能蹦!
小宝希望今天洪根就来三个这样的前空翻。一连三个。蹦三蹦。
他在地头上喊洪根,那时洪根已经掰了满地的苞米棒子,正一个人往独轮车的车筐里装。他喊洪根叔洪根叔。洪根就转过头来,看到他,似乎吓了一跳。洪根说你怎么又来了?小宝说娘说你还没吃饱,又煮了大米干饭给你吃。洪根说谁说我没吃饱?这大米饭不是糟蹋了吗?小宝说你饱了?洪根说我当然饱了。小宝说反正娘又给你煮了大米干饭,她让我给你带过来,还有萝卜咸菜,她让你吃了。洪根说你娘真是!你娘真是心疼人!洪根说着揭开盖住瓦罐的蓝粗布,他闻了闻,说,真香。又说,小宝你替我吃了吧!小宝说娘不让我吃。洪根说你偷偷吃没事。小宝说我不吃。洪根说你娘一点儿也没给你留?小宝说当然没留。洪根说那你还是把大米饭带回去吧,你和你娘都吃点儿。小宝说你好啰嗦。娘让你吃,你就吃了。你不吃,回家娘要打我的。洪根说那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今天,算是过了个年。
洪根坐在刨倒的苞米棵子上吃那一瓦罐大米饭。他吃得很快,他把萝卜咸菜咬得嘎吱嘎吱响。他说小宝,这米饭怎么有股甜味?小宝说可能是娘加了糖吧?洪根说净瞎说,你家里哪还有糖?怎么好像还有点苦味?小宝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瓦罐再一次很快见底,洪根打着饱嗝,用筷子沾起最后一粒,抹进嘴里。洪根说小宝,你娘她真是个好婆娘。她不但夜里好,白天也这么好。小宝说洪根叔你现在还能空翻吗?洪根说现在我吃得太饱了,不能空翻。我得歇十分钟才行。小宝说那我等你十分钟你给我蹦三个空翻,看完了,我就回家。洪根说行。我还可以教你学空翻。小宝说我才不学空翻……你一定得给我蹦三蹦。洪根点点头。他说,好。
可是十分钟还没到,洪根的肚子就痛起来。他说小宝我的肚子痛,今天不能给你蹦空翻了。现在我要干活,你先回家吧。小宝说你的肚子怎么会痛呢?洪根说可能是岔气了吧。小宝说可能是撑着了吧?洪根说你说得对,是吃得太急了,撑着了,岔气了。小宝说那你去河里游泳吧。我听娘说,如果吃饭撑着了,痛了,就去游泳。一游泳肚子就消化了,就不痛了。洪根说你说得对,我得去游泳,这么痛连活都不能干了。洪根龇着牙站起来,身体勾成半圆。洪根说怎么越来越痛了小宝?小宝说快去游泳吧。快点消化,快点不痛,快点蹦三蹦。洪根说,小宝你说得对。
洪根连衣服也没脱就下了河。他慢慢地往河水的深处走,身体越勾越圆。河水快要漫过他大腿的时候,他扑倒在水里,开始了游泳。他先来了一段几十米距离的自游泳,他激起的白色的破碎的水花让河边的小宝看不清他的脑袋。水里的他很快又换了泳姿,成了最省力气的仰泳。他躺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就像被河水飘起来的一段朽木。突然他扭过头,冲岸边的小宝大声喊,我的肚子越来越痛啦小宝!小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答话。这时洪根开始以仰泳的姿势向岸边游,他的两条腿胡乱地蹬踢着河水,身体慢慢地下沉。一开始小宝还能看到他的脑袋,他的肚子,他的脚,可是很快,小宝就只能看见他浮在水面上的脑袋。突然洪根的脑袋不见了,水面上出现一个慢慢向外散开的一漾一漾的水圈。小宝激动地站起来,伸长脖子往水里看。他看到洪根再一次露出脑袋,再一次浮上来。浮上来的洪根仍然一动不动,仍然像一段飘在水面上的朽木。过了一会儿,洪根继续着标准的仰泳姿势,一点一点地向岸旁靠近,可是突然,他再一次快速地往水里沉。他的胸口和腿霎间不见,水面上只剩一个扭曲着五官的脑袋。只剩一个脑袋的洪根绝望地大叫起来。小宝小宝!他高声喊着,我泳不动啦!我肚子痛死啦!我要死啦!你快救我!
小宝看着洪根。他认为他挣扎的样子和娘奔跑的样子一样好笑。午后的太阳刺着他的眼睛,他感到热辣辣的非常舒服。小宝眯着他的眼,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欣赏着河水里拼命挣扎的洪根。洪根沉下去的时候,小宝轻轻地笑了。他举起一只手,手心向外,左右摇摆。他愉快地跟洪根告别。
洪根像一块石头一样沉到了河底。沉到河底的洪根大声说,小宝别吃那块糖,有毒!他是在心里说的,小宝肯定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