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一部好电影。伍迪·艾伦的《午夜巴塞罗那》。

尽管有些“深刻”的影评家声称，跟老爷子过往至少不下一打的杰作相比，这一部多少有些平庸，但个人倒是更认同老爷子的“合伙人”温斯坦兄弟的说法，“这是一部性感、聪明、有趣的作品”，观影的过程如同在巴塞罗那轻松地度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般让人享受，如此足矣足矣，至于“平庸”还是“深刻”，谁在乎啊。

老爷子有言在先，这是一封写给巴塞罗那的“情书”，事实上也果真写得惹火、撩人。

其实，即使不看、光用想的，这部电影的性感程度也多少可以想见。号称“21世纪的梦露”的斯嘉丽·约翰逊，充满地中海风情的佩内洛普·克鲁兹，刚在《老无所依》里有过上佳表现的哈维尔·巴尔登，还有梦幻城市巴塞罗那，如此这般的四个火辣材料上演“4P”大战，就算是三流厨师怕也能烧出辣火的菜式来，何况向来被戏称为“无敌爱轮”的伍迪·艾伦呢？老爷子的手段高明之处在于，根本就用不着像中年性压抑男李安那样，需要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又是“三点”全裸又是“回形针”体位的，“一点”都不用，就可以把性爱这点儿事表现得团结紧张生动活泼。何况斯嘉丽·约翰逊确实动人得够可以，至于佩内洛普·克鲁兹，多少年都没见过女人叼烟这么好看啦。

性感的还有，洋溢着牧歌情怀、甜美怡人的西班牙田园风情，当然还有，说到巴塞罗那就势必无可回避的艺术大师高迪的那些瑰丽建筑。从传说中“成功地将大自然与建筑有机结合成完美整体”的童话世界般的古埃尔公园，到被誉为“用自然主义手法在建筑上体现浪漫主义和反传统精神”的荒诞不经的米拉之家，再到被公认为“石头构筑的梦魇”、拥有难以言说的魔力的圣家族大教堂，一一呈现得美轮美奂。只是每次看到那个抽象奇诡的圣家族大教堂，都不免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跑偏”：这座高迪1883年开始主持开工、迄今已建造了126年还没完工，以至于加泰罗尼亚人尽皆知“一切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圣家族大教堂的建造一直没有停止”的建筑，到底啥时候才能建完？会不会真的像坊间传说的那样，其实，使这座教堂成为一个“永恒”的建筑工程，像大自然一样永恒，正是这个生前寂寞身后灿烂的天才或者说是疯子的初衷，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建完？

但是，如同老爷子曾经的大多数作品一样，就算《午夜巴塞罗那》是一封“情书”，在情意绵绵的外表之下，他也会安排一个探讨爱与性、激情与理智的故事，有着错综复杂到甚至会令人傻眼的人物关系。

从故事进展到一半开始，就一直在猜测，所有的线索交织之后会有一个怎样的高潮，老爷子这次会给这些挣扎在滚滚红尘俗世里怎一个乱字了得的男男女女们，安排一个怎样的结局。结果是，没有结局，一切如春梦了无痕，所有人不过重头再来。

其实早该想到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时时幕起、时时幕落，杂乱喧闹、无奈又无聊的喜剧大杂烩，聪明如伍迪·艾伦，怎么会对一个说白了是关于人性的欲望的命题，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呢？这个已经被无数人讨论烂了但还将会被无数人继续讨论下去、就如同一直在建造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建完的圣家族大教堂一样的命题，真正的解决方法其实无非两种，要么是“存天理灭人欲”，要么就是“越名教而任自然”，问题在于，这两种方法其实谁都做不到，因为我们虽然都知道自己有欲望，但其实没有谁真的知道自己到底欲什么望什么，既然如此，就没法“灭”也没法“任”，那么除了迷茫着自己的迷茫之外，还能怎么着呢。

“深刻”的影评家们关于《午夜巴塞罗那》“平庸”的说辞，当然不是全无道理，因为整个电影确乎没什么让人大惊大喜的地方，仍然是典型的絮絮叨叨的小幽小默。但地球人都知道，伍迪·艾伦的作品早已基本定型，你指望老爷子年过古稀之后，突然变得能让你大笑、暴笑，那是你自己脑壳秀逗，能继续让你轻轻地笑、温和地笑，你就该知足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