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大赉城(十四)
(2022-05-23 13:3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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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大赉城(十四)
第十章
一
一九六九年,陈九祥来到了呼和军马场宣传队。
他是和覃国栋一块去的,一块去的还有大赉城铁路工务段宣传队的女队员谭子暘。
从二大队宣传队回来,他们就被铁路工务段的宣传队给划拉去了。他们俩能歌善舞哇,是任何一个业余宣传队都不可多得的人才。
覃国栋和那个谭子暘跳白毛女里那个“北风吹,扎红头绳”;陈九祥和另一个男演员林泽喜跳新疆舞“人民铁路亚克西”。覃国栋和那个谭子暘人长得漂亮,舞跳得好,虽然和样板戏里那个白毛女有很大差距,但在大赉城这个小地方也将就了。谭子暘的特点是脚尖能立起来,她在文化馆的舞蹈班练过,一下子就把台下的人镇住了。而陈九祥他们俩戴上新疆帽,穿上竖条格的大褂,鼻孔插上两撇小胡子,唱起“亚克西”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此外,覃国栋还唱样板戏《红灯记》里李玉和的唱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陈九祥演唱歌曲“毛主席的恩情比天高比水长”。
在一场演出中,他们被军马场来选演员的领导看上了。
领导把他们叫到招待所,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军马场宣传队啊!到那里去主要就是演出节目,还挣工资,每天都有馒头吃,演出时穿军装。陈九祥有个同学就去了军马场宣传队,那穿军装的照片英姿飒爽,帅气极了,别提叫陈九祥多羡慕了。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谭子暘说需要回家和爸爸妈妈商量商量,而陈九祥覃国栋说不用商量,当场就答应了。
这个军马场在内蒙古乌兰浩特市的西南边。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下了火车,大卡车穿过城市,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了。
深秋的草原,黄色无疑是主色调了。绿草如茵的景色不见了,如繁星在天的花朵不见了,波飞浪卷的草场不见了,但你却能感受到云天高远的辽阔,秋风送爽的惬意,雁鹤争翔的气势。沿途,嘉禾慵懒地躺在田野里,像一群玩累了的孩子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路边,是碧绿了一夏天的草场,此刻,它们也要休憩了,想是酝酿明年春天的繁盛吧;山岗上的树,缀满五颜六色的叶子,向人们展示秋的成熟,秋的大度、秋的飘零。成片的玉米叶子在风中哗哗的鼓着掌,像是欢迎他们的到来。偶遇一支羊群,那羊儿圆圆滚滚的大约一百多只,和头上的白云呼应着,蜂拥着溢过马路。
阳光洒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那灿烂的光芒把草原变成了金色的海洋。顷刻间,你会感到身体的四壁已经打开,所有的烦恼逸散的无影无踪。浑然不觉间,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已融化在呼和草原这蓝天如洗、白云如絮、仿若透明的万里云天之中了。
来到这里,陈九祥覃国栋他们兴奋极了,他们统统被这壮丽的景色感染了。
谭子暘根本没见过这样的景色,她居然吟咏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古诗,尽情抒发起自己心中的欢乐了。
到马场第一天,陈九祥和覃国栋就来了一个吃馒头比赛,看看谁吃的多。谁吃得多谁赢,吃得少的买单。结果,覃国栋吃了八个馒头,连带三盘葱爆羊肉。陈九祥只吃了五个馒头,一盘葱爆羊肉。显而易见,陈九祥只好买单。不过,覃国栋也得了一个覃三盘的美称。
第二天,他们很快就融入到排练和演出的氛围中了。
在讨论新节目的过程中,新增加了陈九祥演唱的“牧工最听毛主席的话”;覃国栋演唱的沙家浜里郭建光的唱段“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还决定新增加个舞剧《红色娘子军》选段“常青指路”。洪常青好办了,只有覃国栋能演,形象、个头、舞蹈基本功都没说的。讨论吴清华时有了分歧。宣传队原来有个女舞蹈演员叫金月姬。可是她只能跳朝鲜族舞蹈,芭蕾舞没跳过。队长小古主张让金月姬试试。覃国栋提出异议,说咱们新来的谭子暘大家可能不熟悉,她从小就练芭蕾舞,我们在大赉城时就跳过“白毛女”。她的形象、个头、基本功都和我不相上下,我建议让谭子暘上!金月姬不是还有朝鲜舞和以前的节目嘛。
古队长就说,看看,叫她跳一个看看!
谭子暘就给大家跳了一个“白毛女,北风吹”。大家一看,谭子暘脚尖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就一致同意由谭子暘来演吴清华。尽管金月姬有些不愿意,可是她脚尖立不起来啊,也只得同意谭子暘演吴清华。
古队长听说陈九祥还能编小节目,高兴坏了。说咱们宣传队就缺这样的人!陈九祥,你编两个小节目,表演唱、好来宝都行!陈九祥问队长,啥内容啊?古队长说当然是咱们场里的好人好事啦!四连养军马的哈斯巴根,那是咱们场里的标兵啊!还有七连的红霞,暴风雪中抢救国家财产的女民兵,都行啊!
陈九祥说,那你得把他们的事迹给我介绍一下。
那没问题,队长一口答应下来。忽然,他想到,马上过春节了,咱们宣传队一般都有慰问任务,得有一个拥军爱民题材的小节目。你抽空再编一个拥军爱民题材的小话剧或者表演唱什么的,行不行?陈九祥就说,行,那有啥不行的。
时间就在这写节目排练节目中过去了。
俊男靓女在一起一般都会产生感情问题,覃国栋、谭子暘也不例外。
本来从大赉城出来,陈九祥就发现他们俩人处的挺近。在火车上,覃国栋又是让座,又是端茶倒水的,对谭子暘照顾得无微不至。到马场又给谭子暘争角色,还在一块练功,更看出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尽管领导说了,在宣传队不许搞对象。可是两个人仍然偷偷摸摸的来往。都是情窦初开的小青年,谁管那个鸡巴事。陈九祥是和他们一块从大赉城出来的,不但不管,还时常有意帮助遮掩。
腊八那天,宣传队去二连演出。
天真冷啊!
晚上出发,夜色朦胧。草原深处还有野狼嚎叫,吓得谭子暘一个劲往覃国栋怀里钻。覃国栋就顺势解开大衣扣子,把军大衣披在谭子暘身上,两个人就紧紧搂在一起。
演出就在二连的仓库里进行。
外面零下四十度,仓库里的温度也高不到那里去。那时候讲“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啊!别说四十多度,再低点也得演。别人还好一些,演吴清华的得趴在地上啊!舞剧的情节规定,吴清华在南府逃走,被南霸天和老四抓住打了个半死,晕倒在雨后的椰林里,等着洪常青来给他指一条革命的道路。剧场里冬天演出也是有暖气的,可是这里?别说是暖气,就是火炉子也是现搭建的,还没烧出热乎气。而你要表演的是海南岛夏天的雨后。
咋整?演吧,趴吧!布衾多年冷似铁,何况这水泥地。
覃国栋心疼得脱下军大衣铺在地上,谭子暘只好穿着粉红色的绸布衣服哆哆嗦嗦地趴在那里摆好造型。覃国栋就叫乐队赶快起前奏。
笛子冻破了膜,二胡冻跑了调,其他乐件也都不在调上。整个乐曲不像是常青指路,倒像是南霸天出巡了。好在牧民们根本不知道常青指路是啥调,南霸天是啥调,只是看着吴清华在那里立脚尖,觉得挺新鲜。
不用说,这次演出谭子暘冻感冒了,吃了一个礼拜药,也让覃国栋心疼照顾了一个礼拜。好在去乌兰浩特市慰问没耽误,外甥打灯笼,一切照旧。
陈九祥又露脸了。他编的小话剧《军民鱼水情》受到热烈欢迎。其中有一句台词,小战士帮助老百姓挑水扫院子,又解下干粮袋送给老大爷,临走时,老大爷问他,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小战士就告诉他,说是“老红军的后代”!演老大爷的杨春就装傻充楞地说,“啊?还有叫这名儿的?”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夏天到了,草原上流传开了痢疾病,陈九祥也未能幸免。
在军马场的医院住院时,他听到了隔壁的谈话声,怎么像是覃国栋?难道覃国栋也被传染了痢疾?还是谭子暘得了痢疾病?不对!女的声音不是谭子暘的声音,倒像是护士长范秀娟的。声音很暧昧,还伴随着衣服的窸窣声。
他知道覃国栋有喜新厌旧的老毛病,难道他老毛病又犯了?陈九祥人木讷,平时并不关心别人的私事。可好长时间没看到覃国栋谭子暘在一块亲热了。
陈九祥借着上厕所的当儿,走过去看了看。屋门紧闭着,还遮着白门帘,啥也看不到啊。他回屋里躺下,眼睛却紧盯着房门。
过了好长时间,人出来了,果然是覃国栋。
出院后,陈九祥才听到风言风语。说覃国栋又和医院的护士长范秀娟好上了。范秀娟的父亲是某个军马场的书记,有实权,将来能帮助覃国栋解决宣传队解散后的工作问题。
他想找谭子暘问问什么情况?可是见谭子暘一副落落寡欢的神情,就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不问也罢,和谭子暘说什么呀?
还是找覃国栋聊聊吧,毕竟都是大赉城一块出来的。而且,而且,他听说,谭子暘都怀孕了。覃国栋啊,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呐!
可是还没等找覃国栋,陈九祥却接到去白城办事处的通知,调他去参加白城办事处的创作组,去写牡丹江“十姊妹放牧班”的大歌剧。总后白城办事处,有个军马局,管着东北这一片十个马场呐,光科尔沁草原这嘎达就有白城、呼和、八一、跃进、索伦、五七等六个。黑龙江那撇子还有牡丹江、扎兰屯、哈拉海、逊克等四个。其中牡丹江有个“十姊妹放牧班”,是总后的典型。那时候时兴抓典型,“十姐妹放牧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