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访世界长寿之乡巴马（1）

——“从岭南到西部”之九

雪漠

在玉林住了一个晚上，我们就离开了。2014年6月7日，我们开车继续深入广西。陈亦新很不喜欢玉林，除了那里人多繁杂，几乎看不出太多与樟木头的区别之外，主要还是因为那里有“荔枝狗肉节”这样的文化。对于这种文化，我们一行人都很不随喜，但车行了一整天，走走停停，那里能给我们歇歇脚，让我们看到另一处风景，也是应该感恩的。毕竟，在活着、健康的时候，能多走一些地方，多了解一些不同的生存状态，对一个人的视野，尤其是一个作家的视野，还是有好处的。至于我们是否随喜那种文化，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我们对第二站的选择，就更加谨慎了，我们都希望这次朝圣之旅的每一站，都是值得去看、去了解的地方。

一、被开发的世外桃源

2014年6月7日下午七点半左右，六百多公里的车程之后，我们到了世界著名的长寿之乡，“人瑞圣地”巴马，在当地一个叫坡纳村的小村子里住了一晚，6月8日上午采访当地村民，十点半左右离开，向三门海的方向出发。

巴马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的河池市，在广西的西北部，与百色等地毗邻，住着瑶、壮、汉等十二个民族，据说2012年巴马总人口为二十七万，但常住人口只有六万。跟凉州一样，这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赚钱了，剩下的都是些老人，还有一些女人和孩子，他们守着自己的家，有时也帮客人们打扫卫生，这样就能赚取一些清洁费和电费。

清洁费和电费是客人给的，一间房子一天十五元，其中清洁费一次八元钱，电费一天七元钱。此外，租金不由他们自己收，由承包他们房子的公司收取，承包费据说是按月计算的，一间房子每个月五百元，如果一家人有十间房子，都叫那公司承包了，就是每月五千元。相对于当地的经济条件来说，这也是一个不错的价钱。

这儿的环境很好，风景优美，也很幽静，清晨六点多快七点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除了鸟叫声之外，这儿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声音。走出屋外，就看见布满了迷雾的山峦，都像是骆驼的驼峰，无数座山，就组成了驼队们，一路蜿蜒着射向遥远的天际。那些迷雾绕在山间，就像给翠绿的“驼峰”穿上了淡白的纱裙，让那自然飘逸的美景，又多了一份温馨和诗意。

（驼队似的群山）

这所在，跟玉林实在是两个世界。前者充满了自然的气息，美到极致，除了那些表面上城市化的度假村楼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为的色彩。但后者，却充满了时代的叫嚣，摩托车的轰鸣，汽车的轰鸣，人声及各种噪音此起彼伏，浮躁的气息充斥着小城的每一个角落，灵魂已失去了停驻的居所，于是不再柔软，不再细腻，也不再敏感。怪不得，很多大城市的学生都说，他们那儿人，喜欢在周末里到农庄或郊区去，在一种自然质朴的氛围中，洗涤积攒了一个星期的心灵尘埃。

像巴马这样的地方，就特别适合旅游度假，释放心灵的压力。再加上巴马人的“长寿”是世界有名的，所以巴马政府也想把这儿打造成旅游景点。

据说，这儿的几十户农家，都向政府贷款，在重新规划后维修了房屋，但做那规划的不是当地政府，而是外来的旅游开发公司。

（卧在山洼里的度假村）

刚到此处时，我们就发现这儿的房屋显得整齐有序，也很城市化，跟大自然的美景似乎有些不太和谐。当时我们以为，这是村委公会统一规划的结果，后来才知道，这儿已经完全进入了资本运营的模式，由外面的两家公司介入，承包了当地人的房屋，自由地开发旅游项目。有一家公司据说是北京人开的，另一家公司的老板不知道是哪儿人。据说，他们远道而来，就是想借助巴马的名气，在这儿打造所谓的中医村。

其实，巴马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养生秘诀，巴马县政府曾经说过，巴马人的长寿，跟五方面因素有关系：一是地磁；二是空气；三是水；四是阳光；五是食物。这儿的水很好，空气也很好，没什么污染，所以食物也长得很好，比别处更有营养。像我们今天上午吃的玉米，就有一种独有的清香，跟别处的玉米不太一样。听说，那玉米也是当地的特产之一，叫珍珠黄玉米。我还发现，巴马人的饮食习惯很好，喜欢吃南瓜，也喜欢吃一种叫南瓜秧的菜，就是刚长出来，还没有结出南瓜的南瓜苗。经常吃这两种食物，也许对健康有益。

巴马县政府还说，上面的五方面因素跟古代地理中的阴阳五行——即金木水火土——相对应。其中，地磁对应金，是五行之首，万物之源，而巴马因为有一条直接切过地球地幔层的断裂带，所以有着很强的地磁。一般地区的地磁约在0.25高斯，而巴马地区却高达0.85高斯。那断裂带在盘阳河地下，把巴马一分为二，即西山、凤凰、东山三个乡为石山地区，其余七个镇则是土坡丘陵地区。有科学家考证说，恰当的地磁环境，有益于身体的发育和血液循环，还能让血液洁净、降低心血管发病率，同时提高身体免疫力。而且，恰当的地磁能协调脑电磁波，人的睡眠质量也会提高。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很多东西都在变，像巴马的水，就受到了开发所带来的污染。当地人说，盘阳河里的水过去很清，能直接喝，现在，仔细看会发现上面漂着薄薄的一层油，所以谁都不敢直接喝了。

村民们所说的盘阳河，在坡纳村的东侧，河面有大概五六十米宽，是一条大河。因为从高空俯视时，它很像一个“命”字，也因为它环绕的村子，是有名的长寿之乡，于是人们也称之为“长命河”。广西这一带，很多河都很清澈，但这盘阳河，却显得非常浑浊，看起来很像黄河。这说明河的上游肯定有过度开发的情况，导致了水土流失，才会让大量的土流入河中，让河水变得浑浊。

倒是河边有非常漂亮的翠竹，还有其他树，还有远处的群山，都很漂亮。它们弥补了河水的浑浊，为这个地方增添了许多非常美丽的色彩。竹群旁边，还有天然的桌子和凳子，可以让游人们休息。身边还有很多蛐蛐的叫声，以及各种鸟鸣声，河中停着一只又一只的竹排和木排，好像还有小船，只要有当地人在旁指导，外地人也可以在河里行船。

早上九点多，我在盘阳河边散步，河边的景色让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一首歌的歌词：“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那歌词，说的明显就是此时的这种风格，充满了轻松、惬意和陶醉。

要是没有偶尔传来的穿过这个村庄的汽车声，这村子，真像是世外桃源了。

或许正是因为它的美丽和幽静，每天来这儿的人都很多。

（续）

——2014年6月17日写于香巴文化旅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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