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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天生《大漠祭》《猎原》雪漠笔名忠言逆耳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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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之真
何羽:雪漠先生,你还有一个特点,为人为文,非常自信。我原来以为,在底层、贫困、逆境中成长起来的一个人,他的自信有时候更像在掩饰自卑,是言不由衷的,但我看你的自信,好像真是底气很足,很沉得住气的样子。我很奇怪,你这自信是从哪来的?尤其在你还没有成功之前。
雪漠:我从小就这么自信、乐观,这跟父母对我的宽容有关,我父亲从来也没有骂过我,也没有打过我。
何羽:现在回想过去,你也不觉得自己是当作家的料,并没有特殊的写作天分,但为什么一直就这么自信呢?
雪漠:我那时根本没想其它,只觉得自己肯定能成功。这一点从来没有动摇过,我也从来没有问过谁。我觉得我想当作家,我能当作家,就一定行。这个信心从来没有动摇过。有一段时间,我写得非常恶心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我就是这么个人。过去,有个文友和我水平不相上下,有次他问我,“雪漠,你算一算,我能不能当作家?”我说,“不能。”“为什么?”“你连你自己能不能当作家都不知道,你怎么能当作家?!一个能当作家的人,是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我想让自己是个啥,我就是个啥。”直到今天,他还没有成为作家。
何羽:你这种自信真像是天生的。
雪漠:我从教书到成为专业作家,改变了很多,一直不变的,就是我的信心。这是一种自我认识、自我剖析、自我定位后得出的结论,其实我并不狂妄,我只是心里这么想,口上也这么说了。20出头时,我参加省里一个笔会,大家研究一个话题“为什么甘肃文学不能走向全国”,轮到我发言时,我就说,“因为雪漠出生得太迟了。”
何羽:你可真敢说,旁边的人怎么说啊?
雪漠:他们就笑啊,哈哈大笑。因为我那时根本没名气,还没有作品。很有意思。我21岁那年,当时实在苦不下去了,吃饭都成问题,又没有书看,也没有老师指点,就给市里的文化馆馆长写信,让他帮我一把,主要是文化馆学习条件好一些。我说,你别看我现在不怎么样,我25岁后一定会在甘肃出名,37岁后一定会在全国出名。后来,工作没调成,但他给我寄了一些稿纸,鼓励了我几句。后来我也忘了。直到后来《大漠祭》获得很多全国奖,那个文化馆馆长在搬家时,翻出那封旧信时才告诉我的,他说,“你这家伙,10多年前就能预见后来的事。”
何羽:雪漠这个笔名是什么时候起的?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雪漠:我25岁发《长烟落日处》的时候,想用一个笔名,就取了一个,叫,西凉笑剑。……
何羽:我发现你真有江湖情结!
雪漠:我把作品寄出去了,编辑回信说,“你这笔名能不能改一下,一看就是个写武侠小说的。”我当时就想,改个什么呢?当时凉州有两个家伙很有名,有个写诗歌的,叫漠西,还有一个写小说,叫雪琪,这两个人当时一个代表着凉州诗歌的最高成就,另一个代表着小说的最高水平,我就想把这两个家伙都超过了。还有,第二个想法,“雪”字还有雪耻、洗去的意思,“漠”有沉寂的感觉,我对编辑说,我要洗去甘肃文坛漠一样的沉寂。编辑说,“你这家伙,太狂妄了。”我就说,“确实这样,你将来看着。”
何羽:你可真是大言不惭啊。
雪漠:第三个想法就是,“雪”、“漠”,代表了西部两大自然景观,我想传播西部最壮美的文化,就用“雪漠”吧。
何羽:应该说,前两个人的名字启发了你,后两点理由才是真正的理由。
真言逆耳——伤人乎?助人乎?
雪漠: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说真话,我不会观颜察色说好话,讨人喜欢,所以读书时挨老师骂,上班时挨领导骂,在家里挨老婆骂。
何羽:举个例子吧。
雪漠:比如,老师批评我,“瞧这样子,真叫人发区……”。
何羽:什么叫“发区”?
雪漠:我就大叫起来,“老师,你错了,这叫发呕,不读发区。”
何羽:你也不给老师留点面子。
雪漠:后来长大了我还是这样,有次一个市领导当众说,“雪漠,什么时候把你的小说送一本我看看。”我说,“我从不送书,要看,你自己去书店买吧。一本书20多元钱,我一个星期的菜钱呢,我不送。”当时真就这样想的。有人笑话我,“领导这样说是给你面子,你还偏不识抬举?!”后来,我也经常提醒自己、反省自己,但就是改不掉这个“毛病”,也可能是我潜意识里不愿改吧,因为我没觉得这是什么“毛病”。
何羽:你这种表达方式,有时候会伤害人的。
雪漠:你不知道,含糊其词、打哈哈、忽悠人,当好好先生很容易的,但会误事,甚至会害人。我有个亲戚很年轻时,闹点小别扭就想离婚,她向一位长辈求教,那老人不愿得罪任何一方,含含糊糊说,“这点家事你自己处理吧。”那女人以为这个长辈赞成,马上离了婚,但很快就后悔了,当她流离失所再想回家时,丈夫已娶了别人,从此一生痛苦不堪。生活中我也看到太多了。无原则地说好话,固然听起来舒服,但往往掩盖了某种真相和真理,掩盖了本质性的东西。有时候,深刻的片面性,比貌似全面的公正更接近真理。虽然说真话不讨人喜欢,还会被人骂,被人误解,很多人认为我过于偏激、狭隘、刻薄,我的朋友新疆诗人北野说,“雪漠,你的灵魂在沸腾,别靠近别人,你会烫伤他们的。”但我不在乎,我坚持说真话。
何羽:有人戏言,这世界上,只有假货才是真的;难得有个真的,被怀疑是假的。正如《红楼梦》中所说,假作真时真亦假,也如莫泊桑的《项链》,现实生活中,假的东西盛行,也太容易让人认假为真了。
雪漠:所以需要智慧,需要真正的明白。我们老家有个顺口溜说,“一担黄铜一担金,挑到街上识人心。黄铜卖尽金还在,世人认假不认真。”说真话,帮助人明白真相、真实、真理,这是一种大善。这世上不缺歌功颂德。锦上添花的好话、假话太多了,真话太少了。就像安徒生童话所揭示的那样:这世界,只要有穿新装的人,就需要一群“聪明”的看客,但同时,也更需要那个说真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