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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很迟钝。据说智慧的人都显得迟钝。不是说大智若愚吗?你就是,你甚至显得木讷呢。女孩说:“看来,你和我一样笨?不过,我是天生的笨,你是透着智慧的笨。”
虽然,我以那蝴蝶的形象,一次次显现,但你却不明白,那是我。那是我唯一能在这世上展示的形象了。你知道,从你的光明激活我灵魂至今,我在镜中隐现的,仅仅是个红唇。那红唇,稍加变异,就成了蝴蝶。就这样。我找过你多次,后来连你也诧异了。你想到那年冬季,你去放生,也有蝴蝶在绕着你飞舞,也跟我一样顺时针旋。你知道这是吉祥旋,信徒们绕佛塔时,就这样。那个放生的冬季,你看到的蝴蝶,是山神的女儿。你知道这。于是,你将校园里环绕你的蝴蝶也当成了山神的女儿。这所大学虽依山而建,山神虽有个女儿,但这回不是她。这回是我,是一个被消解多年又被你拯救的灵魂。你一点也没想到是我吗?虽然你已觉察到我的存在,但你仍在沉默。你明白,所有行为终究会归于虚无。你只想在虚无中建立永恒。可这世界上,真有永恒吗?
湿润的海风吹拂着你的脸颊,你安详宁静而祥和。你的脸上透出一种红润,那是宁静溢满心灵后的特征。我很喜欢你。你的心承载着一个世界。……别笑我。许多时候,一串电光,能立马击碎亘古的黑夜。这不奇怪。当身边充满了被物欲熏蒸却没有灵魂的躯体时,你那丰富宁静而博大的灵魂世界,怎不叫我神往和迷醉。我渐渐从好奇中走出,融入爱的旋律――要知道,她仅仅是我的载体。当然,这对她不公平,因为她也滋生了一种东西。那觉受,你可以当成我的赐与。我说过,只有灵魂,才能往一个敞开的灵魂里注入新的东西。
你的迟钝,构成了另一种诱惑。她的世界里,没人婉拒过她。你知道,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美的。我默默地注视着你。我只想让你明白一种神奇,并让你从那神奇里,品出一个感恩的灵魂。
你是分明感觉到了。在大海边的那个夜里,你想超度我。你做了,但你知道,此刻,我不想被超度。无论多大的神通,也无法超度自甘沉沦的灵魂。你虽在虚空中观出了你的坛城,但我不想去。我更想经历一次灵魂的邂逅。你不知道,我还没被爱过呢。我虽历炼过红尘,但没被人爱过。我不甘心。我眼里所有的超度,都不如一次鲜活的爱。
我不去!
我亦步亦趋地跟定你。我甚至已将她当成我自己。她于是一次次发短信。有时想来,灵魂很可悲,连那短信啥的,也得依托肉体。要是灵魂能发短信,我不会再依托她的。因为,我发现她老是逃课。在她眼里,你一日日高大着。这很可悲,男人是不可高大的,男人应该可亲。在女人眼里,高大是一种挤压。
不过,我却被你感动了。
在一次演讲中,你谈到了我。你说:“看那女子的轮廓,活着时,她定然是个美人,但是她死了。死了以后呢,仍睁着一双寻觅的眼睛。我静静地望着她。她张着嘴唇,多想说出爱字呀,可是口已死去;她多想拥抱呀,可是手已死去。所以,有人问我,参观博物馆时,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我告诉她,最大的感受是:在活着时,要好好地爱。”
你是读懂我灵魂的第一个男人。
只有一个有智慧有大爱的男子,才能读懂没有肉体的灵魂在爱面前的那种无望和悲戚。你听过飘风刮过山岳时的厉叫吗?那就是我的嚎哭。
我似乎觉得,我爱上了你……要是一个灵魂也有爱的权力的话。
我将会陪伴你。
你觉出了我的存在吗?
我再一次飘向镜子,在夜深的宁静里。
我静立在镜子前,希望看到我当初的美丽。但镜上显出的,仍是那抹虚濛的红。它如宣纸上渗出的一滴红墨,渐渐洇渗开来。……比起上一次,红唇更艳了些。
我凑上前去,吻那红唇。它虽是我灵魂的隐现,我却将它当成了你。我慢慢地凑了去,巨大的幸福扑面而来。我甚至看到了你的迎接,那智慧的眼里充满了慈悲。原以为,我该吻到那湿润的,可是没有。我的吻,如风撞击镜面,我空有吻的念想,却无吻的质感。我的心一下子悲了。
我明白,我连吻的权力也没了。
一双眼睛却隐约在镜中了。你见过水中月吗?就那样,被风吹虚的那种。那是我的眼睛吗?应该是的。我想对你诉说,于是有了红唇;我想追问求索时,就应该现出眼睛。你不是说“万法唯心造”吗?我求索的心,难道造不出寻觅的眼?虽然它仍是虚濛,但它终究会清晰的。像那红唇,不是也由若隐若现,变得腥红欲滴吗?
那眼,渐渐清晰了,很古典的一双眼睛。忧伤的轮廓。此刻,你定然也感受到那双眼睛。在静静的夜空里,它凝望着你。我看到你静卧在床上。你的身旁,有几个男子。他们正口惹悬河地谈些无聊的话题。你的手机时不时唱。在另一个空间里,她也在那儿。同室的女孩都睡了。她则睁了眼。你们用短信交谈着。我听得懂你们诉说的心灵。
我终于发现,她有些离题了。她为啥不问我想听的事呢?
我叹气,飘到外面。夜空很大,可以由了我舞蹈。我能觉出那海面上吹来的清风,带点儿腥味。
我很想约你出来,跟你在操场上散步。可是你知道,许多时候,人类的一个细小举动,对我来说,却是不可能实现的奢侈。但是你,是否觉出,夜空中有双窥视你的眼睛?还有个想吻你而不得的红唇?
我发现,你的心有些乱了。你若有所思地按那键。
你们的话,都有些言不由衷。
也许,这正是人类的愚蠢。
等你没了肉体时,你才明白,能说真话,是很幸福的事。
--原发于《红豆》杂志2007年第十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