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依稀可以听见，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卫生部专家的脸上。5月18日，国家安监总局在其网站上发布“对近期安全生产工作的建议”。其中第四点提到，“针对上周化工企业发生泄漏事故的情况，要加大化工企业的安全监管力度，认真吸取吉林康乃尔化学工业有限公司泄漏事故教训”。（5月19日《中国证券报》）

 

而就在几天前，我们听到的是另一种说法。针对吉林化纤集团1000多名职工于4月23日起陆续出现原因不明的身体不适反应，161人先后入院治疗的状况，负责调查此事件的卫生部医学专家组5月14日做出最终结论：可以排除化学物质的毒性所致，主要与心因性因素（俗称“心病”）有关。（5月15日《中国青年报》）当初这个结论就引起了网民的热烈质疑，并将“心因性”与“欺实马”并列，作为“糊弄老百姓”的专有名词。

 

事实胜于雄辩，安监总局的“建议”“不慎”让卫生部专家们布下的镜头穿了帮。诡异的是，在两个表述“打架”的时候，有记者敏锐地发现，安监总局《建议》中“针对上周化工企业发生泄露事故的情况”这句话又消失不见了。这未免让人想入非非：是安监总局的表述错误了，还是受到其他力量影响公关了？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对于影响如此之大的一起事故是不是生化泄露，安监总局当然要谨慎用语，何况要作为公开文件公布于世，有多大可能性无中生有犯错误？

 

让人愤慨的是：一起关涉千百名群众生命健康的重大事件，发生这么多天了，何以就不能有一个权威的说法？老百姓不是用来忽悠、欺骗的。如果说老百姓质疑“心因性”只能是凭借常识与推测，那么安监总局的此番表述显然更有质疑力；如果说我们此前还质疑专家得出“心因性因素”是不是监查方法错误，那么我们今天似乎更有理由质疑他们的专业能力与职业操守。

 

如果要讲“心病”，我们的专家或许有比那些车间工人们有更多的“心病”需要治疗。他们最大的“心因性疾病”，便是常常能够背离最起码的常识，公然地以专家、权威自居，下一些离谱的判断。记得“心因性”一说出来后，笔者也曾撰文质疑其疑点重重，敝人并非专业人士，靠的就是劳动群众最普通的生活常识：比如专家组是5月10日派出并作出监测结论的，而工人最早是4月23日闻到刺激味气体感到不适的，该集团纺纱厂自4月27日已全部停产，其他一些车间生产线也陆续停产，在厂子停产之后检测出的气体浓度不超标，怎么能证明生产状态下不超标？总不能连起码的时间常识都不讲吧？就是在康乃尔公司停产后，化纤职工身体不适反应仍有发生，但从病毒学角度，如果曾经存在过有害因素，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症状出现的时间，程度也会不同。这恰恰能够佐证生产状态下的空气污染确实存在，怎么能成为心因性疾病结论的重要依据呢？

 

思想家索尔仁尼琴有句名言：一句真话重于整个世界。当我们对“真”缺少了信仰，可以以这样那样的借口胡说八道的时候，世界就会变得错乱不堪：大桥发生垮塌了，桥梁专家出面说跟设计与质量无关；有人拍到虎照了，动物专家出面说这就是野生华南虎……按理说，我们这个社会应该信奉一些专业精神，有一些专业权威，但专家、权威偏偏不争气，在权、钱面前一次次沦为附庸，把自己搞得名声扫地，大家宁可顽固地相信自己的判断甚至猜测，也不愿意相信所谓权威说法。人们把理性当作实现物质欲望最大满足的工具，而不承认它有自我存在的理由，因而泯灭了对于真相的追求。更遗憾的是，事实一再证明，公众的朴素猜测往往比专家的权威说法更能代表“真理”。

 

实际上，吉林市安监局专家也曾经表示，“此次现象不属于企业生产事故，属于生产排放出的环境影响问题”。这话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兜圈子，但其蕴含的玄机却耐人寻味，最起码这是一场“环境污染”，而不是什么“心病”。遗憾的是，专家嘴大，公众嘴小，卫生部“权威结论”一出，这样的声音马上就消失了。基于“心因性疾病”的诊断，卫生部专家组建议化纤厂积极配合医院做好安抚工作，加强心理疏导，消除焦虑状态。药物治疗不再是重点，心理治疗成为重点。如果能够证明专家组的意见时信口开河，那么这种煞有介事的建议就更加可怕：他们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似乎不把老百姓的生命当回事，为了“圆”自己的谎言，不惜以民众健康为代价“将错就错”。职业操守何在？

 

不管来自何方的压力，安监总局撤下了那句认定为“泄露”的表述。难道还能指望以这样的回避来继续掩盖真相吗？在一些官僚眼里，中国的老百姓真就那么智商低下、愚不可及吗？希望那些口口声声称工人有“心因性”疾病的专家们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心因性疾病”，你们的心病障碍到底在哪里？是权？是钱？还是自以为高明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错误心理？偶然一现的“权威掐架”，没有理由不给老百姓一个“下文”交代，全国人民看着你们，难道还能继续搞什么“欺实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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