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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同命争
当时正值大学毕业前,我正在广东东莞麻涌公社参加农村卫生革命。那是一个阴霾的晚上,天黑蒙蒙的,刚下过雨,路有些泥泞。正是晚上10点钟,万赖俱寂,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大都进入了梦乡。我和同学阿宣走出房门,天很黑,路上偶尔见到几条狗的影子在黑暗中闪过,伴随着几声吠叫。我们径直到码头,坐在水边,等待广州来的晚班客船,我的同学伟,乘这班船返回。
望着滔滔东江南下,望着岸边甘蔗林、香蕉树的朦胧影廓,听着哗哗水声。南国的冬月没有严寒,时令已是十二月,穿着单衣只感到微凉。此时,我们两人陷入各自的沉思。快要毕业了,同学们不久就要各奔东西,几年的大学生活,增加了知识和才干,同时也带给我们对未来人生的渴望。谁不想事业有成,前程似锦。可未来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虚渺莫测,心中不免焦虑着。
阿宣突然抬起头问我,“阿本,你未来的理想是什么,毕业后打算怎么办,能告诉我吗?”略微沉思了一下,我对他说,“我希望能到一个大医院,也就是能施展能力的地方,让几年的汗水不白流,争取3—5年后,有所作为,反正不能让一生平淡度过。”“但未来的事情,是个天大的谜啊。”我又补充了一句。
阿宣没有说什么,他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头,滚进江中,随着声响溅起了一个小水柱。他在想什么呢?我们经常在一起漫步闲谈,都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我爱文学,他爱书法,我们常谈理想与现实,共同语言较多。
“阿本,我很了解你,你是个有才能的人,更是一个有理想报复的人,”阿宣诚恳地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眼光又投向江中。他接着说:“人有理想抱负很必要,但学会面对现实更重要,世间很多事情是靠运气而不是靠才干,如果你现在不相信,那么你早晚会明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算我毕业前夕对你的赠言吧。希望你记住它。”好同学的话象滚滚江水时而湍急,时而平缓,潺潺流入我的耳鼓,渗进我的大脑。
从前有两个抬轿子的穷人,他们每天靠给人家抬轿子为生,十分辛苦。他们有个特点,爱斗嘴抬杠,争论问题,常常为一个问题争的面红耳赤。有一天,正是赤日炎炎三伏天,他们汗流浃背的抬着一个大官,是个微服似访的巡抚大人,又累又热。巡抚大人让他们在一棵树下歇一会,其中一个轿夫唉声叹气的说:“我们下等人,没才干,没能耐,只配在这么热的天,为了不饿死而给人抬轿”。另一个马上反驳他说:“不对,是你的命不好,运气不好,所以你才当轿夫,受这个罪。人家当官的是命好,运气好,所以才享福。”“那么,你没有才干能当官吗?当官就必须有才干,”另一个又说:“在考场上,那个书生不是数载寒窗,哪个没才干,为什么有的考上了,有的考不上,考上的也不一定比考不上的才干强,只是运气好,题目碰上了,或是考官中意了,都是靠命。”两个轿夫在激烈的争论,互不服气。到底谁的看法对呢,坐在轿中的巡抚听着有趣,也是搞不清。他想自己赶考时,也是碰上了运气才上选的。但是又一转念,上智下愚嘛,当官的应当比老百姓有才干,自己不就是挺有才干吗。他渐渐把观点偏向了才干,眉头一皱,他想试试自己的观点,便写了一封信,交给那个相信才干的轿夫,让他明天早上把信交给县官,并赏他一锭银子。第二天,这个轿夫拿着信高高兴兴要去城里,出门没走几步,就觉得肚子绞痛难忍,看来没有办法送信了,他很难为情,就喊同伴帮他把信送给县官。因为是老搭档,那个轿夫也就爽快的拿着信上了路。当他把信交给县官打开一看,那个县官顿时一惊,马上跪下来,把官服脱下来。那个轿夫大吃一惊,县官告诉他,巡抚信上写的是,从今天起,我已罢了官,送信的人是县官。轿夫由惊到喜,他明白自己的运气来了,就这样当了官。第二天,他的同伴病好了,来县城找他,才发现昨天的同伴已经当了县官。那个轿夫县官哈哈大笑,问他的搭档,你相信运气还是相信才干啊?
阿宣一口气讲完了故事,四周还是那样静谧,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钻出了几颗星星,神秘的对我眨着眼睛,我没有再说什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呜!呜!呜!”几声汽笛长鸣,打断了我沉思,客船到了。我们接上了同学伟,一起愉快谈笑着走回了驻地。
岁月如梭,几十年人生就这么过来了,一寸寸光阴在不知不觉中从指间溜过,真好似弹指一挥间,我为光阴的急逝而伤感。这期间经历了那么多林林种种的人间事,多么丰富多彩的人生啊,我为自己的人生而感慨。多少年来,阿宣的故事始终伴随着我,让我经常想起。在才干和运气这两个观点上,我也在不断的体会和印证,这是一生的课题啊。
运气是机遇,也是命运。每个人都注定有自己的命运,在人生中,我们也面临着不同的机遇,恐怕这是不容置疑的。不管是成名成家,还是升官发财,甚至生老病死,婚姻爱情,似乎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这样的例子多的数不胜数。连美国宇航局发射的“勇气”号和“机遇”号火星车登陆火星后,同在火星探测,但是,“机遇”号总能保持车身干净,“勇气”号上则落了不少灰尘。“机遇”号就挺运气的,好象有火星人在帮它“擦车”?
我也看过一则故事,说的是英国有两个青年人,一个叫杰克,一个叫约翰。这两位素不相识的青年人,在一年夏天不约而同地去一个海岛上寻找金矿。到那个海岛的船只很少,半个月才一班邮轮。为了赶上这趟船,他俩日夜兼程长途跋涉,可当他俩赶到离码头只有100米时,船已经起锚了。当时天气十分炎热,两个人口渴难耐,正好有人推来一车茶水。杰克见邮船已经鸣笛,只瞟了一眼茶水车就飞快地向邮船跑去。约翰却端起一杯茶水就喝,他想,喝了这杯茶水还来得及赶船。杰克跑到码头边时,邮船刚刚离岸约一米远,于是,他纵身一跃跳上了邮船。虽说约翰喝了一杯茶水耽误了几秒钟,但等他跑到码头边时,邮船已经离岸六七米了,他再也无法跃上邮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邮船一点点离去。杰克到达海岛后,很快就找到了金矿,几年后,他成了亿万富翁。而半个月后才来到海岛的约翰,却因喝了一杯茶水错失良机,使机遇擦肩而过,最终只得做了杰克手下的一名普通矿工。这个故事与我同学讲的那个差不多,无非还是说命运在抓弄人。
我年轻时在青海戈壁深处的医疗队,同时遇见两个病人,一个是个24岁小伙子,发现是尿毒症,我带着救护车,在戈壁上走了三天,终于送到西宁的大医院,他活了。另一个是个18岁的女发电工,不小心汽油着火烧伤,当地的条件无法治疗,又无法长途转运,同格尔木联系部队的直升机也不能飞来,我们眼看着这个姑娘死去。这就是两个病人的命运,从那时起,我真正相信命运了。几十年来,我在不懈的努力学习、工作和做人,我也经常感知命运的安排,得到了一些机遇,也失去了一些机会,进两步,退一步,走在一条波浪式发展,螺旋型上升的人生路上。对人生,对命运,我不断地有深一步的理解。
命运并不是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人不可同命争啊。相信命运,不要刻意的去改变命运,也不要为命运叹息。轰轰烈烈是人生,平平淡淡也是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道和人生经历,顺势而行,随遇而安,才会活的轻松、快乐、踏实、自在。大诗人泰戈尔说得好:“失去月亮而叹息,你将失去星星了。”如果你不能出人头地,就甘心过普通人平淡的生活,即使没有明月,满天的繁星也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