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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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为二者,利害各半取其益。
王鼎钧站在异国的土地上遥望大陆与台湾,以超然角度,感时阅世,思考那一代中国人身上的因果纠结与生死流转:“咱们中国一再分成两半,日本军一半,抗日军一半;国民党一半,共产党一半;专制思想一半,自由思想一半;传统一半,西化一半;农业社会一半,商业社会一半。有人只看见一半,我亲眼看见两半,我的经历很完整,我想上天把我留到现在,就是教我作个见证。”他在回忆录《关山夺路》中的思考,虽说只是换了一个角度,却令人茅塞顿开:“西方人说,国共内战是美式代理人和俄式代理人的战争,我不同意,我看是中国孔孟文化和马列文化的战争,战争结果,中国传统文化失败。”研究近现代史,往往回避真问题、大问题,使得历史研究难以取得突破性进展,王鼎钧以小人物的史迹,思考大时代的得失,真乃不是史家的史家。
东西治常有,南北朝更多,战争靠仇恨支撑,以此完成统一大业,却每每赍志以殁,吞恨者多。此一半彼一半,是事局的原因,还是结果?难以断定孰因孰果,模棱两可的观点是互为因果。一如有什么样的国民,塑造什么样的制度,抑或有什么样的制度,塑造什么样的国民,难能分辨。因为有了因为,所以有了所以;既然已成既然,何必再说何必。仅就我的浅显经历,此现象尚能胪列许多。
经历“文革”者,大致分化成了两类,一类已形成了左的思维定式,一类则对左的行为终身免疫。前者认为虽说物质极其匮乏,但意气风发,热情高昂,幸福感特强,王小波《关于幽闭型小说》中对此持温和表态:“假如一个社会长时间不进步,生活不发展,也没有什么新思想出现,对知识分子来说,就是一种噩梦。”在革命与怀旧之间,激进者前选,保守者后选。
孝分两类,伺候在父母身边,照顾衣食住行,是养口体;远走高飞,有所成就,让父母以此为荣,是养生智。二者同样重要,缺一不可。一个家庭,慈母严父,唱红脸唱白脸,同样不可或缺。
人生趣味一半得之于活动,也还有一半得之于感受。立场游移,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情绪,多半源于失平衡失和调。眼泪的存在,为的是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没有真正开心的人,只有相对想得开的人。
大众传播时代的新媒体,是所有人对所有人的传播,信息则一半真一半假。真假似乎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依据愿望,许谎的假信息反能附和心思,宣泄情绪。事实残酷,真信息往往令人失望。段子手的智慧,在于能够浅切明了、诙谐幽默地就这种愿望心思,趣味表达。此次沪疫,有人玩笑假设,可否以黄浦江为界,阴的在一边,阳的另一边,各有一个平行世界,各自正常生活。阳的小哥给阳的居民送货,阴的居民去阴的超市购物,每一周渡轮交换一批转阴转阳者。阴阳两界,各自清零。正能量未必产生大流量,倒是这样的段子,颇耐人寻味。
世间没有颠扑不破、毋庸置疑的真理,也无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卡尔·波普尔便说:“如果你认为一个理论是唯一可能的理论,这表明你既不理解这个理论,也不理解这个理论要解决的问题。”教育的良心是提供至少两到三个并列的说法,而让你以一人一事为模范,不容置疑地信其所在者,你定要多个心眼。
不同看法的存在,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反对派,对此有人不习惯。选择不由劝说,由其认知主见决定,鲁迅说:“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你认为的天堂,他人以为地狱,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