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房子上都钉着政府公告的“历史建筑”牌子。大多是清代民居,唯有这一处,有“明代民居”的字样。屋顶上长满荒草,石刻斗拱都己斑驳破旧。破败得让人心惊。当年应是很体面,没有好底子,怎能熬过这五六百年的风霜…缘何后来没有翻修重建?主人命运如何?可有子嗣安在?可否几易其主?这一番凄凉身世可有人垂怜?这就是新房子不会有的“醇厚”。
断壁残垣,破败,斑驳,沧桑,它们却不知比“新”要丰富醇厚多少倍。黍离之悲—斑驳破败中依然辨出房子的高大和气派,可以想见几百年里它命运的浮沉;它的坚韧和淡定——它就那么高大地破败着,从容地为主人提供着寻常百姓的日子;它的自新和张力——一户门上写着“内有住宿”“批发”,年轻人骑着电动车从房前飞驰而过……院子破旧但干净。
还有一点寂寥。步行街上有很多店铺和游客,是很热闹的,但巷子里,常常很肃静,正晌午的时候,也只见灰砖,灰墙,不见人。那种寂寥,也是我们熟悉的村庄和小镇的生活,村庄和小镇不全是温暖,有它当然的荒凉和偏僻,我们每个人都在争着离开乡村,离开小镇,到繁华的大都市去,但是,这种旧,这种寂寥,都是我们熟悉的,你可能想起了童年,他可能想起了下放农村的日子,总之,都是曾经的日子,是我们想逃离的日子,但又的确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内心深处当然还存留着,难以割舍。在我们向前走的日子,我们以为这些旧已经不存于世了,以为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它们了,可是,今天发现,不是的。
古城的旧里面太多丰富的心事:不甘,不舍,凋零,湮没,无法逃遁时代,踉跄着跟随时代辉煌,式微,自新……我们的一生,时代的脚步,都能在这份“旧”里找得到。去平遥古城寂静的小街里走上一圈,会懂得“醇厚”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