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 下卷》这是他自传体小说的第六大本了。这部主要写抗战期间他随抗日剧团在福建辗转演出的经历。
泉州,福州,石狮,莆田,永安…他经常提到。所到之处,到处是安静文雅的小城,到处都是深藏功名的文人雅士与之相会,还有国外留学归来的知识分子,简直不敢相信那是1937年的事…我这辈子似乎都没见过什么文人雅士。
民国时代,古风犹存,我们的古老文化仍有余韵,余音袅袅,福建是侨乡,西方文化融进得也自然,所以,读来不觉隔阂。
“孙树模几代卖鱼。他泉中毕业之后也卖鱼,喜欢结交书法家,有空时候就写字…‘拓鱼’就是把一张耐扯的高丽纸蒙在鱼身上贴紧,再轻轻用墨色拓下来。他是卖鱼的,大鱼、怪鱼见过许多,又懂名称习性;每拓得一幅便用工整小楷把鱼的特性写在上头,盖了章,落了款…”,后来,孙树模在朋友帮助下在泉州开了个鱼拓展。
“鱼拓”是国外钓鱼者的首创,1937年的石狮能有人懂,有人会,卖鱼人对鱼类研究有渊博知识,又精于书法…说不出的高峻、清幽、笃实、健朗,文化,趣味,见识,市井,那样自然而得体地融为一体,说不出的尊严和风致。
“听说石狮今天变成一座专做服装的大城市,啊呀呀!怎么回事!”老黄嚷倒。唉,老黄,那总好过莆田人出去开了那么多骗子医院吧!
也提到了赣州,赣南,信丰,南雄,这都是我以前接团时接触过的地名。
“赣州城有几条大街,相当相当地热闹…”这个真实,赣州自古就是江西是繁华富庶地。
他(黄永玉)还写到了和江西挨着的广东南雄,他搭朋友的去了南雄,“那时人提起南雄、韶关”就像人今天提起“杭州、上海”,…好多高层次的人事、政治、经济、文化在那里。实际是被日本人挤在那里。”
南雄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接赣州的团里有五个南雄客人,我才知道南雄和江西挨着,在大庾岭南侧。我只记得一点点…其余的一概不知。我能原谅我的累和不易。但我也觉得我好乏味,一样的地方到了我这里,没有人家的有意趣。
黄永玉笔下的所有的地方,他接触得或多或少,或长或短,但都温和有风致,“福清是块文化宝地,老百姓大多出口成章,很有雅趣。”虽然抗战时期艰难,但从没见他对任何一个偏僻的小地方抱有嘲笑,而都是欣赏赞许。包括护送女友一家逃难在一个小山村里,他把山里的割草、赶牛、种白薯、淋雨、灶房…全画了速写,“场面样样跟山外不同。”
想起了钱钟书的《围城》,他也写了很多抗战逃难时的人与事,可好象是讽刺多,黑暗多。所以《围城》我从来没有翻第二遍的念头,因为总觉得看过心里往下沉。黄永玉也写了黑暗丑恶,可他的心里还是阳光、温暖多,他的双脚是站在大地上。他是艺术家,钱钟书只能算学者。
唉,想起那些对我来说只是匆匆过耳的名字的地方,不禁思之怅然,我庸俗的此生和它们是错过了…愿它们仍然温文古雅,不要告诉我它们己经“泯然众人矣”了,那就更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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