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客人去鸟巢拍照。我去了南边的湿地。一到水边,就感到了一点清凉和寂然的气息。想起了童年的时光。那时候,家门前就是这样的一片水洼,有很多芦苇和水草,春天在里面捉小鱼,蝌蚪,夏天在里面洗野澡,冬天在河上滑冰。直到今天,我都非常感谢这个大水洼,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太多的欢乐。我的记忆里贮存了太多的大自然的宁静优美:黎明时绯红的天空,露珠般清新的空气,秋风萧瑟中白色的芒草……
清清的湖里游动着小鱼,“倏”地一群游到了水草深处,湖边还落着红蜻蜓,小时候,一定蹑手蹑脚地抓住它们的翅膀,然后回家放在纱窗上,又童年的天真无邪,但其实更多的是无聊和精力有余,无知和愚昧。又看到了闪着蓝光的蜻蜓的幼子,家乡叫”烟袋锅儿“,真是好多年没有看到了。四环边疾驰而过的车辆的嘈杂声,阳光底下闪着光的湖面。多像小时候在家能听到的远处传来的水里嬉戏的孩童的玩闹声,那么近,又那么远,有点热闹,又有点凄凉。
暑假去姥姥家,是非常幸福的事。最喜欢黎明时车子发动以后的感觉,那么轻,那么神奇,路边的一切都向后倒,而自己,在向一个美好的远方前进。路过辽南的那些乡村,也常能看到路边的水渠(那应该叫‘干线’,灌溉水稻用的)里,一群泥猴似的男孩子,我的心里在那时充满了对他们的鄙夷:“还在这儿玩呢,我都要上我姥家去了。”对远方那种憧憬,和出发时的那种幸福感,如今还有一点点,但是,却真的没有童年时那样多了,那种情怀是真的不在了。我对那些男孩子的鄙夷有点走百步笑九十,但是,想起那些边远省份里,遥远的乡村孩子自得其乐,“不知有汉何论魏晋”的样子,还是觉得有点凄凉。
湖边还看到了很多好多年没见过的蒲草和蒲黄,小时候经常有孩子们吃那蒲黄,吃的舌头都变黄了,和槐花一样,那没没什么好吃的,无非是乡间少年缺少零食,且精力有余无处打发的一种行为。芦苇的穗子还没有变黄,但不久,深秋到来的时候,它将”蒹霞苍苍,白露为霜”,完全是几千年前《诗经》里的情景。在东北,在华北,在江南,湿地一直在滋润中国人,我们的文化里,有太多湿地的回忆。“微风萧萧吹菰蒲,开门看见月与湖”(苏轼),“菰蒲深处疑无地,忽有人家笑语声”,北京有地名“蒲黄榆”,汪曾祺有小说集《菰蒲深处》。
对鸟巢这样一个“历史车轮轰隆隆”向前的产物,这片湿地在奥林匹克公园的出现真是十分必要,它给我们带来了自然的回忆,给鸟巢带来了诗意和韵味,这对于我们这个古老的,曾经和土地自然亲密栖息的民族,在历史的车轮的碾压下失去了很多优美情愫的民族,这是美好和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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