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是早晨，一般都是先睡个大觉。醒来后去超市买东西。一出门，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群中老年妇女站在树荫下畅谈。这群人经常站在这里畅谈。弟弟有一次站在客厅里凝望着她们说了句名言：“用机关枪扫一圈后没啥损失。”我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我估计我过去后她们就得议论我。当然，我也可能自做多情了。听说，老马大娘家蹲了十五年监狱的兰姐回来后，在小区里行走时犹如进入了真空，任何人都不理睬。可把这些老邻居气坏了。她们对她的兴趣和气愤一定远远超过我。

   　一所居民楼前有两群中老年男人，一群扑克，一群麻将，还有众多围观者。他们常年在那里玩。超市的老板娘和一个女人闲谈：“下午还接着玩呗。”“不玩。”女人正色道。可能又觉得这样太正经了，脱离了民情，又补充了一下：“人家五号楼有一家，人们都开车来，五百块钱底的，那样提的也多。”听出来了，那是个赌局——如不是亲耳所闻，断不敢相信。

     妹妹向我汇报亲属中的新闻。一个表嫂，和我们年纪相仿。她本人当年条件很普通，但是，由于精明，她嫁得比较好——我们这个表哥在同龄的回族男青年当中，比较优秀。她现在和妹妹一个单位。我都有点不平衡。妹妹轻描淡写地劝了我一句：“她没事就打电话联系几个妇女去她家打麻将，你可嫉妒她干啥。”说得我破涕为笑。还有比我还嫉妒她的，她的婶婆，我们的四舅妈，认真地询问了妹妹这个侄媳妇在单位的情况，当听妹妹说她一天换一套衣服时，四舅妈紧张又充满了渴望地说：“一天一换，也不全是值钱的吧？”

    弟弟家搬进了新居，办了一次乔迁宴。弟媳和我抱怨一个亲戚：“她和闺女，姑爷，抱着外孙子都来了，非说在家里写帐，大姐都看见了：600，那是她和闺女，儿子三家的。后来，大姐怕我们人少，帐写出来不好看，非要他们上饭店写，结果完事我一看帐，她家就写了400，那肯定是以为我们不能给他们孩子钱了。头一次看见那孩子，我能不给吗？后来我给那孩子100元，三姐给那孩子200，当时，她家办满月时我让咱妈给捎的钱……”我听得直笑：“哎呀，和他们一般见识干啥……”我有一条处理亲戚关系的原则：血浓于水，既往不咎。后半句当这着她还真没法说，只好咽了回去：对于姻亲，敬而远之，换句话说：到死看不见他们，都别想他们。

    姐姐的公公去求他表妹给他孙子办工作——这条新闻的背景实在太丰富了，足有几匹布那么长，待我农闲时再向列位看官细细道来。只在这里简单介绍一下：这老头是拜金主义＋庸俗＋势力的全全代表。他表妹的女儿原来是我们的堂弟媳。当年她嘴巴十分地甜，全家上下都夸这媳妇好。我对嘴巴太甜的人例来反感——太谄媚，当时我就断言：“那绝不是个省油的灯。”果然，叔叔家里给她上了“编”后，因为一些事情，她和堂弟离了婚。当时，她27岁。我又展望了一下她的未来：“她能靠上局长。”果然，不久前，姐姐的公公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她，他的表外甥女和局长关系密切，现在负责转业兵安置——一个很有油水的职位。他到了他表妹那里，说：“听说你家小某和局长关系挺好……”他的表妹顿时变了脸。我不解地对姐姐说：“你家老爷子在机关里呆了大半辈子，精得和狐狸似的，咋能这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呢？”妹妹平静又诡秘地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们老爷子觉得谁家的闺女靠上了局长并不是可耻的事情，而是荣耀的事情。”我和姐姐一阵爆笑。“对，他就是那种人。”姐姐高度赞扬了妹妹的分析 。

  　妹妹办公室里去了一个老头（这样不礼貌的称呼当然是有原因的），说了一会话，就谈到了奥运会：“现在这社会也太开放了，那运动员，大丫头，大小子的在一起，就穿那点衣服，有的女运动员就穿了三点式（他发‘四’音）……”我可长了见识了！古今中外，除了他之外，我还没听说过谁认为运动员穿的衣服有不健康因素的。“他是道貌岸然型还是看起来就恶心人型的？”我问。“恶心人型的。”妹妹飞快地答到，然后，又精辟地评论到：“知道吗？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朵朵在机关工作。她不漂亮，但气质好，是雍容大方式的女人。平日里，对她有意思的男人比较多。她骨子里是个书生，机关里那些蠢货她根本看不起。我除了精通家长里短外，其实社会经验非常少，带团时接触过一些机关单位的人，对他们偶尔暴露的丑态十分吃惊，向她请教了一下，她只缓缓地说了一句：“市政府，市政协，公检法，那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们相知多年，彼此非常熟悉，对她的一些同事，我大体能对上号。这次，她又缓缓地告诉了一个我平日认为颇为“不俗”的同事的情况：有一天他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陈述了一下他的经济情况，大意是他有自己的小金库……我听完真是欲哭无泪，心里冒出了句粗话：“你把老娘当成什么人了？”她倒笑了：“人家也没说别的，这不比那让我看黄色短信的同事强多了吗？”我想起了《红楼梦》里的妙玉的判词：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我不甘心地说：“尽管99％的男人是坏的，但我相信，一定还有１％是好的。”她和阿梅全都意味深长地笑了：“是，那1％给你留着呢。”

　　“北京再难，你也得忍着。”远远听我介绍了部分的情况后说。我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