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日,社里安排我跟导游小王的一个团,所谓跟团,就是实习的意思,没有工资,他负责讲解和指路,我给打打下手。我因为急于熟悉北京的道路,是愿意跟团的。
这是来自东北某市的一个四十多人的旅游团,行程有点怪,前两天走行程,第三天自由活动,问狠了,有人说是开会;人员的组成也有点怪,负责的是一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其他的人员却不是一个单位,我随意地和几个客人聊天,问及单位时,说法不一,语焉不详,我也有点奇怪,大黄金周的刚过,来北京开什么会呢?
第二天晚上,他们正式告诉我们,明天不用导游上团,他们六点半叫早,七点早餐。车是他们自己从东北自带的。我和小王都说可以睡个懒觉了。这两天为了多睡一会儿,我们谁也没去吃早饭。
我的房间和餐厅很近,睡梦中,听到厨房爆锅的声音,闻到了呛人的油烟味,知道是早晨了,但是,非常困,无法支撑自己去关开着的气窗。这时,门被当当的敲响了,“是我,姐姐,你起来后到我房间里来一下,团里有点事。”
也许又让我们上团了?我纳罕着,哈欠连天地走出了房门,他房间门口站着两个人,示意我可以进去。小王坐在床上,另外的床上坐着两个我不认识的人。一个开口说话了:“我是辖区派出所的,你们团的客人出了点事,需要你们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你回房间收拾一下东西再回来吧。”一边收拾行李包,我一边玄想着:莫非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
我们和他们一起到了大堂,发现大堂里坐着很多人,现在才五点半,真是有点蹊跷。我们被带到了一个房间。一个白脸官员接待了我们。原来,这些客人是以旅游为名,其实来北京上访的,条幅都准备好了,还分成了四个小组,昨天他们的叫早时间是假的,回房间后,他们又改动了出发时间,不吃早餐,六点半出发。现在,两个领头的已经被他们带走(或是劝走),群龙无首,客人最信导游的,希望你们配合一下,告诉他们出发时间改变,把他们骗上车,小王说可以,但是,希望你们给我们旅行社作个证明,然后我去通知他们去看升旗。我本不该插话——这次我本来就是实习的。但我没忍住,觉得这事做起来有点难度:一、这有可能对旅行社不利,二,我总是同情弱者,三,这件事需要撒谎,还有点“助纣为孽”的意思。“我们去通知,他们一定会警觉吧。”看我们有点迟疑,白脸站了起来,掏出了两份(不能用“打”,因为不够厚,估计每份不超过五张)人民币。我哪里见过这阵式,吓得急忙摆手,小王倒聪明:“事成了再说。”走出房间时,一个人趴在我耳朵边说:“他给你们钱,你们就要着。”(后来知道,说这话的可能是公安局的,那小白脸是他们那里的政法委书记)我还是表现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态度。
小王去叫了,我没去。就和一些女便衣坐在大堂里。客人渐渐地出来了。每个警察都有负责对象。我下楼来到了门前停车场,发现外面十分热闹。除了便衣,一些制服也出现了,还有警车,酒店的保安也站成了一排。一些客人上了车,一些客人气氛地吵嚷,“回去吃饭,我吃饭还没权利吗?”警察拼命地阻拦着他们。“我要人权,我要人权。”最后,警察同意他们中的一些人回去吃早餐。这分明是没有办法后的一种情绪抵抗。一个老年客人最后躺在了地上,头后还枕了公文包,大客车拉了十几个人,徐徐离开了酒店。
我没有看到小王,打电话手机又没电,就想到餐厅方向去找找他。事情倒没什么,旅行社的团款已经全收都齐。但是,这时。两个便衣带着两个客人从走廊深出出来,“你进去干嘛?”“我是导游,进去找我同事。”“你一会再进去。”他们不由分说把我推着走了好远,他们的举动和态度深深激怒了我:“你们别推我,我自己会走。”“好好,你自己走。”我理解他们的工作,他们不认识我,我的东北口音还很浓,我说是导游,但他们不能确认,我进去会给他们的工作带来一些麻烦。但是,我气愤的是他们对人缺乏尊重,即使我是他们的管制对象,他们也不应如此!在门口处,一个女警察傲慢地对我说:“你怎么不上车?”我说我是导游。她说那你是不是昨晚在这住的,我说是,“那你就应该上车。”我真想唾她两口,真想说:“我是北京导游,你没权利和我这样说话!到嘴边了,只说了一句:“我是旅行社的,我不上车。”事后觉得很窝火,不解恨,这帮养尊处优的龟孙子,受着纳税人的供养,却万分地轻视纳税人。
大车走了,余下的人得坐警车走,一个女人大声喊着:“我没犯法,我不坐这车。”推推搡搡,最后,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大约七点钟,他们胜利收兵了。北京警察也坐车走了,估计得送他们出城。
太阳升起来了,风还很凉,我和小王象两个大烟鬼似的离开了宾馆。“真笨,真是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四十多人组团出来,目标多大啊,坐火车,到了后再集合,多好。”“他们团里还有奸细。”我们一路议论着。我又对他发了发东北警察的牢骚,他比我还惨,忙活了一早上,上车点人时还遭到了北京警察的推搡:“导什么导……”事成了,那小白脸给他钱了吗?我觉得不可能。我只听他对小王说了句:“辛苦了。”“那小白脸是干嘛的?”我问。“他们那里的政法委书记,妈的,我要这样的关系,一定去他们那里开一个大歌厅!”小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