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副县长是个好人，起初大院里的人们还不信服，后来听到经委的季主任也这么说，大家伙就不能不信了，谁都知道这季主任虽然官不大，却是乌县手眼通天呼风唤雨的人物，要说在乌县，可以不知道钱副县长是谁，但是绝对不可以不知道季主任是谁。社会上流传季主任是一个能把母猪哄上床的角色，还有的调侃似的编排，只要季主任369的车牌号往哪儿一放，全乡镇的公鸡和母鸡都疯了似的一块儿飞跑，公鸡边跑还边对母鸡说，季主任再多来几次，我们都赶上鸵鸟了当长跑冠军了。

季主任的话还能有假？其实真实的版本是这样的，钱副县长才调任乌县任常务副县长没几天，季主任就毫不避嫌的提了一大兜东西到钱副县长办公室，不知道是没交代清楚还是话不投机，结果就让钱副县长把那一大兜的东西扔到了过道里，季主任这一辈子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在乌县，再大的风都没有闪了自个儿的腰，这回是大白天碰见了鬼，季主任把自己撞鬼的事当做天方夜谭一样的嚷嚷的让乌县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了怎么回事。

大院里的人们对于这样的事没有几个在意的，就连季主任都没放在心上，相反季主任往钱副县长的办公室跑得更勤了，但渐渐的季主任就感觉这腿儿灌铅似的跑不动了，钱副县长经常把季主任问得哑口无言的，不过季主任也太不长记性了，几个乌县常用的经济指标都记不住，相反却能把来乌县调查研究指导工作的领导们的手机号码记得清清楚楚。秘书小李每次见到季主任狼狈不堪的从钱副县长那儿出来，都很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

季主任不亏是乌县此马来头大的人物，竟然不声不响的高升调走了，出任A市工商局副局长，季主任临走时放下狠话，姓钱的，瞧这副德性就不适合在政府部门里混，迟早会在乌县走人，这样的人偶尔做做秀就罢了，把做秀当做政绩，就等着有你的好果子吃吧。能够不动声色的把季主任遣走，大院里的人们对钱副县长开始刮目相看，乌县的经济指标在钱副县长大刀阔斧的改革中有了很大的增长。

钱副县长在乌县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六个年头了，期间书记县长轮盘赌一样换了两茬，可钱副县长仍然一动不动，一般官场上象这样的按兵不动是个异数，按说钱副县长早该当上县长了，乌县的坊间流传钱副县长在市上的人缘不太好，然而每次的人大述职会上，钱副县长总是得到掌声最多的一个，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钱副县长还是那样一成不变的信守着自己的诺言，象个独行侠一样寂寞的行走在乌县的崎岖险峻的官道上。

六个年头了，秘书小李却受不了了，眼见一块和自己大学毕业分配到大院里的秘书们，一个个都容光焕发的，高升做乡镇书记镇长的，或者提到有实力的部局任局长的，一数一大片，自己还是一个副科级秘书，心里那个苦啊，见到老婆那埋怨的目光，以及同学那欲问又怕伤及自尊的吞吞吐吐，就觉得跟着钱副县长再这么干下去一点儿意思都没有，那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向钱副县长稍稍表露心声，钱副县长就不愠不火的说，想当官？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秘书小李休病假了，一休就是多半年，半年以后，小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乡镇镇长，秘书科的小秘书们你推我让都怕给钱副县长当秘书，这可急坏了政府办的杨主任，好多次杨主任都不得不亲自给钱副县长跑腿，而下乡的差使谁值班谁担待，钱副县长竟然没有专职秘书，这在乌县是一大怪状，钱副县长也不当回事，本来秘书们的文章钱副县长也念不来，远没有自己即性发挥来得自如和实在。

司机班的小田跟了钱副县长四年多了，居然也开始见异思迁了，别的司机和领导下去，好吃好喝不说，临走时还有一大堆的特产，再不济的混上个把条烟也不在话下，有的领导干脆把下面送来的不值钱的东西都交给司机分享了，可是自从跟上了钱副县长，小田就再也不好意思和大家伙一起闲谝了，自家那五元一包的猴王烟再也不敢在同行们面前露脸了，更让小田想不通的是那天，财政局的肖局长托人从省城给钱副县长和自己买了一身羊毛绒的保暖内衣，钱副县长知道后竟然让自己给肖局长送去了，这也太不近情理了。

时间长了，每年快到过年的时候，钱副县长的衙门口总是冷冷清清的，司机小田越想越想不通，谁家领导的司机过年自己还买年货？指望自己这点工资能有什么出息？司机小田开年不久就溜号了，给矿老板跑长途运输去了。杨主任又犯愁了，使唤哪一个司机都不动窝，都怕给钱副县长当差，老杨一怒之下给司机排了个班，平常油嘴滑舌的司机们只有给钱副县长当差这天才敢嘴紧手紧，司机们把这天当做政治思想教育日。

市委干部考察组就在钱副县长任职快满六年的时候下来了，重点考察对象当然是钱副县长，人大政协测评会议上，钱副县长满意票百分之百，而更让人奇怪的是平常与钱副县长有隙的书记县长竟然大力举荐，就连那几个私下对钱副县长牢骚满腹的部门领导也异口同声的对钱副县长的德能勤绩大力颂扬，乌县的民间和官场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统一，钱副县长没有异议的获得了考察组的充分肯定，钱副县长高升了，升任市委党校副校长，正县级，与在乌县的职衔相似，常务副校长。

送别那天，秘书小李，噢，现在的李镇长和腰包鼓鼓的司机小田专门赶回来为老领导钱副县长饯行，钱副县长兴致很高，小李和小田跟了钱副县长五六个年头了，到头来，竟然还是看不出钱副县长高升以后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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