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路带我回家:纪盐亭黑坪高93届同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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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会盐亭黑坪高中93届故乡路杂谈 |
分类: 文学人生 |
何光顺/文
回乡的路已在脚下,只待我重拾归程!
我的文字,只当为信仰而存!
神在上而不可知,我心澄明!
——题记
回乡的路已在脚下,只待我重拾归程!
我的文字,只当为信仰而存!
神在上而不可知,我心澄明![1]
最怕回乡,永远躲避回乡,多少次冷雨敲窗的日子,多少次阳光和煦的早晨,多少次明月皎皎的夜晚,那熟悉的故乡情景,天堂般静谧的群山,宁静的故乡小路,都会不断地浮现在梦里,跳动在眼前,让我双泪阑珊而梦回故园。
曾记得有一首外国乡村歌谣就叫“乡路带我回家”(《Country Road》),歌词有一种宁静的美,有一种恬淡的忧伤: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omma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乡路带我回家,回到那属于我的西弗吉尼亚,在清晨我听到她在呼唤,呼唤远方的我回归家园。
也曾记得中国词人的歌:
枯滕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苍凉的黄昏,漂泊在异乡的小路,有故乡的声音在呼唤,游子却永远只能在异乡流浪,漂向远方。
不管是外国的歌手,还是中国的诗人,他们都未曾回家,他们在寻找什么?或在等待什么?亦或惧怕些什么?或许,古往今来的回乡者能够间接解答这个问题。汉高祖刘邦回乡,歌曰: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回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汉高祖等到了“威加海内”的荣耀,这是英雄梦魅以求的“名声”,他的回乡就是风云际会中的胜利者的炫耀和在未来不确定的展望中的些许怅惘。
西楚霸王最终不愿回乡,自刎乌江,其诀别之歌曰: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奈若何,虞兮虞兮耐若何?
西楚霸王终身的期待就是荣归故乡,从故乡走出,就是为了他日在荣耀之“名”中归来,乌江自刎,透露着英雄末路“名”不就而愧对故乡的苍凉。
成功者回乡,失败者不愿回乡,但还有失败者或并不成功者的回乡,又将是怎样的情愫?或许,诗人宋之问对这种感情有最深切的体验:
岭外音书绝,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诗人被谪放岭南,而逃归故乡,面对故乡亲人的牵挂和期待,“名声”有损的诗人又将如何的羞愧,他的回乡又是需要何等的勇气?
“名”究竟是什么?它害得多少人漂离乡土而有家难回,我们应当执着于“名”吗?古来有多少人弄清了“名”的真谛?庄子有云:“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我们应当做生命的主人,亦或是名声应当成为生命的主人?
名声和生命是对立的吗?古人云:“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或许,名就是人走在旅途的路标,是人走完旅程的墓碑。我曾经对名作过如是界定:
“名”是人存在的印记,人在世上留下的只能是“名”……“人”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成就“名”,“名”是“身体”在世界划过的痕迹。[2]
在我看来,常人既遗忘了自己的身体,更遗忘了自己的名。常人的存在是不自觉的。诗人只为追寻“神圣”的“名”,因此,他要用“语词”记录他的生命之歌,以实现“名”的完满。
庄子畏惧以“名”害“实”,屈原畏惧“修名不立”,屈子勇于立名,庄子也未逃于名。只不过庄子拒绝的是“世俗”的“名”,而期待的是超越于万世的“神圣”的“名”,这“神圣”的“名”不是“虚名”,而是直接关乎“生命”和“身体”的象征性语言。
“名声”和“身体”就是人在世界存在的双重维度。诗人是游离在“名声”和“身体”之间的书写者。我未曾作过歌,也未曾写过诗,然而,正如我在《有一首歌》中的诉说:
我是不会唱歌的歌者,
然而,我期待那一首唯美的歌,
我从未听过,将来也不会有人唱起……
我是神圣的牧者吗?是那放牧群羊吹响芦笛的歌者吗?我的畏惧,不亦正如屈子的畏惧?亦或如庄子的畏惧?我们不都是想有所“自我”树立吗?道通为一,万物皆化,我们每个人不都是活在别处吗?那“自我”是真实存在的吗?我的存在或许不过就是“蝴蝶”的“梦”吗?
从前,我曾信奉这样的名言:“走自己的路,让他人去说吧。”“人是为自己而活着的。”然而,今天,我终于理解,人是不能逃避“他人”凝视的。“为他人”,就是我们的本质。在他者的目光下,我们无可逃遁。那种自存的单子式个体在这个此在的世界并不存在。
人不过就是为众多牵挂的目光而活。永恒只存在于世界之外。因此,我明白了《圣经》中上帝的语言:
只有上帝才是自有永有,而凡人不过是被造的短暂之物。凡人只能在为他人中获得上帝的恩许和庇佑。他人也是神的儿子,我们赠予他人的爱,就是在回馈神的恩典,就是在感恩这个世界。
我终于能够理解,我为何总是远离故乡?乡路在故乡的群山间蜿蜒,亦在我脚下伸展,却始终未能在我心里畅达。因为我知道,“为他人”,在我这里还尚未完成。乡路带我回家的地方,有太多的牵挂和爱恋。人是为爱着他的人而活着。生命的伦理就是在爱中形成。我逃离故乡,就是逃离爱的伦理和责任。
我记得,最近的一次回乡已是农历丙戌年底,那是不得已而回乡。而今又是五载春秋!这次似乎也有太多说不清的情愫,然而我仍旧只是在家乡门口闪过,而未真正回乡。我有太多的畏惧吗?难道回乡的路永远未曾为我准备完好?
或许,我不过是游离在乡村和都市之间的浪子?我已从身体上逃离了乡村,但我的精神之根仍旧在那片乡路蜿蜒的故土之上啊,我知道,有多少双熟悉的眼睛在凝视着我,那么,我就会在畏惧这熟悉中逃离。我带着泥土的步履正要跨进城市的门槛,我知道,我来自乡村土地上的记忆是多么沉重,而始终难以在城市中实现一种角色的进入。
在城市里的漂泊,真的承担得起乡路蜿蜒中伸展出来的梦想吗?在近二十年来的探寻中,在经历了从文学到哲学再到伦理学的转移,经历了从理论到实践的转移,经历了从知识到问题的转移,然而,这种转移是成功的吗?在对寄予我厚望的师长、知己、朋友、爱人那里,我究竟是仍旧在为稻粮谋,亦或在为我所找到的信仰和伦理而努力?
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我是勇敢的人吗?当我想说话时,我选择了沉默!当我想批评时,我选择了赞扬!当我想超越时,我选择了沉沦!人性的软弱和罪恶总是拖着我坠入生命的最底层。我仍旧不过是一个热爱着阳光的俗人。人是不能自免于俗的。我憎恶自命清高者,同时憎恶世俗的苟且者。因为,在我看来,人性和神性平衡的中道生活,才是真正符合未来伦理的生活,是人的生活。
在反向逃离象牙塔的高雅,回到那被看着似乎是世俗的同学聚会和日常生活化的家乡城市时,我竟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温暖。十七载风雨后的重逢,虽然已洗去了年少时的清纯、幼稚或许还有理想,然而,当下的相聚,却也让饱经风雨而正当风华的同学在共同整体回忆中,在问候和牵挂中,找到了他们曾经共属于同一个集体的欢乐时光,他们知道,自己是属于这个集体的,这个集体的生命仍旧没有中断而且仍将延续。
或许,同学聚会仍不乏世俗。然而,更重要的是,一个集体的故事通过今天的相聚有了延续到未来的可能!这或许如同学会上的玩笑:有故事的继续故事,没有故事的创造故事。我们参加同学聚会,或许不仅是为了重温从前的故事,或许更重要的是想续写这个集体的故事!
或许,我们已经历了太多的失败,或许,我们以后仍将失败,或许,我们直到离开这个世界,我们仍旧是微不足道的,也或许,我们的情感、婚姻、工作太多琐碎、烦恼,然而,在失败、琐碎、无聊、规则、制度以外,我们可以给自己的心灵和情感留下一份最纯净的空间。或许,世俗本身不但不应当放弃,而且可以成为我们现世欢乐的源泉,并同样将形成我们最纯粹的心灵音乐的背景。因此,每当音乐响起,我们常常听到某种和谐的交响:现世的和天国的。因此,我们或许应当多问问自己:你听到了生活的歌声了吗?你听到了圣灵的歌声了吗?
注:
【1】
【2】
【3】
二十年前青葱岁月,而今各在天一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