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闵燕  文/老城

    两只长途跋涉的蚂蚁偶然在路边相遇，它们友好地互相碰了一下触须，然后又匆匆赶路了。不久，其中一只忽然想到，天地这么广，万物这么多，相遇多不容易，我为什么不拥抱对方一下呢？它有些后悔。另一只蚂蚁也在想，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我怎么没有问候它一声呢？它感到遗憾。

    不期而遇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缘分。相遇的结果可能仅仅擦肩而过，也可能从此心心相印。

    它们属于心心相印的那一种。

    它们本来根本不可能相遇。它们的故乡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它们分别生长在这片平原的东南角和西北角。对于一粒豆子来说，这样遥远的距离足以使它们终生难以相识。

    到了收获的季节，奇迹发生了。一辆载着东南角豆子的货车，开到西北角时忽然需要再装另外的一些豆。它们就这样同在一辆车上了。

    汽车在公路上颠簸，它们随着车的颠簸而运动，运动使它们彼此接近。此后，不断地装卸，不断地运输，它们一次又一次地靠近了对方。最后，在农贸市场，它们被装进一只布袋，由爱好摄影的女医生提回家。当女医生煮了若干次豆粥，袋里的豆所剩无几的时候，它们突然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它长得多漂亮，东南角来的那一粒想，要是能认识它就好了；它长得多结实，西北角来的那一粒也想，如果和它交一个朋友该多好。好像有一种默契，在彼此观望中，它们努力地躲避着女医生的纤纤玉手，不想被早早煮进锅里。

    于是有一天，当女医生突发奇想，构思一件摄影作品的时候，它们被揽进一只温暖的手中。女医生以她挑剔的审美标准，把那些颗粒不够饱满的、状形不够圆硕的和色泽不够鲜亮的豆子重新放回布袋，手里只留下两粒，把它们浸泡进一钵清水中。

    不知道该怎样庆贺自己的幸运，它和它在水中相视而笑。又过了几天，它们惊喜地发现，它们膨胀的身体发出了嫩芽，变得更加充满生机。它们充当了医生摄影师的模特。

    在一只蓝花瓷盘里，发了芽的它们就这样互相偎依着，亲密无间，窃窃私语。两只蚂蚁的故事，就是来自东南角那粒讲给西北角那粒听的。今生今世得以相遇，容易么？彼此心仪心有灵犀，容易么？它们说。

    这个相遇的故事发生在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