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城
高玉兰是一个弃儿,身世和出生年月不详;生身父母是谁,恐怕永远是个谜了。
高玉兰被弃时大概还不到半岁,嗷嗷待哺的样子,很招人待见。从面相上看,她不大可能出生于名门,虽然够得上漂亮:眼睛大而明亮,耳朵小巧对称,鼻梁笔直端正,不出声的时候,绝对的樱桃小口,很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标准。但这种小家碧玉式的漂亮,透着市井人家的通俗,使收养高玉兰的人家觉得,这小家伙应该好伺候,粗茶淡饭就能养活。
高玉兰被收养后才叫高玉兰。高玉兰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无论谁唤她,总是呆呆的样子,表情迟纳。倒是叫她的小名咪咪,还多少有些反应。
尽管说不准确切年龄,但高玉兰现在应该有两岁了,个头比刚来时大了不少,体重也增加了将近一倍。她看上去健康、活泼,只是智商可能有点问题:无论教她什么,似乎都很困难,不仅笨笨的,而且不爱学习,一副三心二意的样子。
高玉兰也有她的优势,别看个儿小,身手却敏捷,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从不把桌、几、案上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碰到地上。要是培训得力,搞搞体育什么的,高玉兰不见得不行。
最出乎意料的是,高玉兰居然穷身富命,绝非粗茶淡饭就能养活的。刚到我家时,几乎给什么都吃——忘记交代一句了:高玉兰被我家收养,纯属偶然。高玉兰先是女儿的一位小友领养的,一天,还没有名字的高玉兰跟着那位小友进了家,见高玉兰又脏又瘦,小友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到医院检查身体、打预防针,并接受医生的建议,做了一个将剥夺高玉兰追求幸福权利的手术。
第一次见高玉兰,正是她术后复元的日子。小友出差,没时间照料,将高玉兰送到我家。那天很冷,高玉兰被装在一个包里,当她把头从包里探出来的时候,我们看见一双猫视眈眈的大眼睛,全家便喜欢上她了。只见高玉兰毫不犹豫地跳下地,大摇大摆地从客厅流窜到厨房,又转悠到阳台,一点儿也不认生。后来她伤口愈合,被取下肚子上的绷带,才显现了真容:一只身上带着黄色斑点的小白猫,像画家用蘸了黄颜色的笔甩出的一幅大写意。
名字是随口起的,俺家户主姓高,女儿有一只宠物玩具叫“高来福”,她就被唤作了“高玉兰”。这里头还有一典:据说当年天蓬元帅猪八戒西天取经前在高老庄看上的姑娘就叫高X兰,就是这位兰姑娘一直动摇着猪悟能同学西天取经的革命意志,俺们玉兰大概也是有这等魅力的。
后来读了韩美林先生的赠书,其中一篇散文说,他家小猫叫“张秀英”,小狗叫“刘富贵”,觉得高玉兰的名字有剽窃的嫌疑,但已如此,还是叫下去吧,反正高玉兰自己没表示反对。
刚才说到高玉兰开始什么都吃,后来专吃猫粮。女儿买的是大路货,高玉兰先头还认,后来就不好好吃了;换了一种高档些的,吃了没几天又不行了;后来买更贵的,一大袋猫粮送一小袋“妙鲜包”。高玉兰识货,自从吃过一次包中肉,就不再爱吃谷物猫粮,尽管商家把它们做成小鱼的形状,高玉兰却重内容而轻形式——对那些猫食盆里的小鱼,她根本不看。
这还了得,不成了豌豆公主了吗?女儿说。我说,猫儿都馋,别管她,就那点猫粮,饿了就吃了。老伴却听不得高玉兰“喵喵”乞食,不声不响到超市买了一筒罐头,每日逗着高玉兰,哄她将罐头和谷物一起吃,成了一个乐子。
高玉兰如今是我们家的重要成员,连吃饭都要上桌。我说,高玉兰命好,幸亏闹非典前进了家门,要是搁那些天,养出感情来的宠物都有被遗弃的,谁敢把一只来路不明的流浪猫弄进家里来养着?
老伴却突然叹息说,猫其实挺可怜的,寿命只有十几二十年,活一年相当于人活七年,要是这么算,高玉兰都满十四奔二十一了,猫总是活不过养它的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多让人难过。
我说,现在咱不是人、猫都活得好好的吗?瞎想什么?
高玉兰斯时正蹲在沙发上打盹,眼睛一眯一眯的,很受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