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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子故乡行__一个命运多舛的女人

(2007-02-15 00:08:56)
标签:

家庭

叔伯

姑家

寡妇

舅家

分类: 故事连载

一个命运多舛的女人

文/灰妹儿

 

一.放牛的女娃

渝东南,地处武陵山区的腹地。这里,山连山,山套山,山衔山,山抱山。满眼所见的,是千山万壑,峰峦叠嶂。农民们祖祖辈辈在这狭窄的坡地上种瓜点豆,连一尺见方的泥土也都不肯放过。山里汉子犁地,三五步便到了头。有时候还会半站在悬崖边上,进退不得的时候,只得从泥土里提起犁辕,身子后坐,几乎悬空在山崖外。用现代人的话来讲,那里就是个兔子不拉屎,拉屎不生蛆的石头阵。

1928年,在一个土家山寨里,一个女婴出世了。在那个男尊女卑思想十分严重的山乡,一个女婴的诞生不仅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而且是一件不怎么让家人高兴得起来的事。有些人家,在女婴刚一出世,就把她溺死在便桶里了。这个家庭有个大她几岁的的男孩,她父亲对她的到来没有表示嫌弃,这也算是她的幸运。在她的婴幼儿期,有她的哥哥与她为伴,加上父母那时也都年轻力壮,家境还算不错,女娃的幼年应该算过得比较快乐和幸福。

到了她哥哥上学的年龄,女孩也有四五岁了,于是,哥哥上学,妹妹接替哥哥的劳动,开始上山放牛、打柴、割猪草。渐渐地,女娃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她的母亲却不打算让她去上学,说女娃子家终究是要嫁人,读书不划算,于是她继续放牛、打柴、割猪草,男孩继续上学。女娃想念书想得不行了,就哭着找她的母亲,强烈要求像哥哥那样念书去,她母亲把她好一顿臭骂。女娃伤心不已,开始以绝食抗争,母亲无动于衷,既不劝其进食,也不理睬过问。她的父亲在她起不了床的时候,悄悄喂她米糊。她没有被饿死,可是她从此绝望,她知道,女孩的命草芥不如,生与死都不重要。她开始和父母一样地下地劳动、栽桑养蚕,操持家务。

有一年,她的亲哥哥与叔伯的哥哥在河边玩耍,那个叔伯哥哥将她哥哥推入了河中……

她哥哥被救起后,不吃不喝不说话,在板凳上坐了三天三夜,然后死去了,全家人自是伤心欲绝。为了这个家庭有人传承香火,女娃的父亲将那个置他儿子于死地的侄儿认作义子,开始供他念书识字。

女娃依旧除了下地干活,还要上山放牛。每当她把牛放在山坡吃草的时候,就会长声吆吆地唱起只有放牛郎才可以嚎唱的山歌:

                          

                           大雨落来唼——

                           细雨飘哟嘞——

崖(ai仄声)洞躲雨唼哟——

莫心焦哟嘞!

 

大雨落来唼——

细雨飘哟嘞——

放牛娃儿唼哟——

命才苦哟嘞!

 

她对那个叔伯表哥充满了憎恨,对现实的生活感到无奈。

 

二.舅舅的儿媳

早期,土家族流行姑家女必嫁舅家男的交错从表优先婚姻(称为还骨种”)。至今还有“姑家女,伸手取;舅家要,隔河叫”的说法20岁那年,女娃由她的母亲做主,打发给了她舅舅的儿子——她的表哥。

她的丈夫漂亮帅气,一表人才,可就是喜欢寻花问柳,使她多年来内心苦涩,郁郁寡欢。

不久,丈夫患病。由于穷困,没钱医治。小病拖成大病,最终是胃癌要了他的命。

她丈夫给她留下了四个儿子,最大的8岁,最小的2岁不到。四张嘴朝着她要饭吃,要强的她欲哭无泪,欲死不能。万般无奈之下,她把老昌、老志、云强三个大孩子留在家里任其自生自灭,自己背上最小的儿子犄宝,避着乡亲走上了讨饭的路,一个勤劳的土家女人沦为了乞丐。在那山重水复的深山大沟里,哪里又那么容易讨得半碗残羹剩炙呢?巨大的屈辱和沉重地打击,曾使她几次想趁着在河里给儿子洗澡的时候,将她心爱的儿子沉入水中……

到底母爱战胜了一切。一年后,她带着儿子回了家。

家中的负担仍然是沉重的,家中的生活依然是艰辛的。因为没有钱,他的孩子不能上学;因为要干活,他的孩子不能上学。可是,那时山乡小学的学费每期只交一块五毛钱。又因为寡妇家势单力薄而常常遭人欺负。

她家门前的院坝里栽了两棵梨树,一年一年,梨树长大了,她的隔房表哥发哥认为遮挡了他家地皮上的阳光,并搬来木梯,上树就砍。年轻气盛的大儿子老昌上前搬倒木梯,从梯子上摔下来的发哥照准老昌的天灵盖就是一斧子,老昌倒下了……

后来,发哥杀了一条猪作为对老昌性命的赔偿。

 

三.寡妇再嫁

万般无奈的她为了拉扯大她的其余三个孩子,不得不选择再嫁。在偏僻的农村,寡妇再嫁是一件丢脸的事,很让人瞧不起。他的第二任丈夫是一个患有支气管哮喘的人,这种人在农村算作基本丧失劳动力。为了生存,他们相互包容,相依为命。还好,这个男人对她的孩子们不错,让孩子们在遭受了巨大的生活磨难后重新体会到父爱的温暖。她的二儿子老志和三儿子犄宝也开始上学,这个家看似有希望的样子。

好景不长,不久,这个家又遭受了灭顶之灾。山寨的木屋,最怕的是着火,一场大火,彻底烧毁了这个女人刚刚升腾起来的对平安、温饱生活的企盼和向往。随后,她的第二任丈夫在贫病交加中撒手人寰,再婚的她又一次成为寡妇。接着,她的二儿子老志因贫困失学,当然,她的小儿子云强,就从来没有能跨进学校门槛一步。

 

四.守寡岁月

她有太多的心酸和无奈无法与外人道,她的隔房哥哥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并且从不施援手。她把苦水混合着酒精一齐独自往肚子里吞——她开始酗酒。短暂的麻痹使她得到快乐和解脱,她沉湎其中流连忘返。

那时山区的交通和通讯都极不发达,内心的自尊和要强使她选择了默默忍受。远在异乡的妹妹常常接济她一些银两,并且把自己孩子身上正穿着的衣服脱下来打包寄给她。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常把打酱油的钱用来买醋,原因就是她和孩子们太饥饿,太需要粮食,她不能按照妹妹的意图行事,她没能将妹妹汇去的钱款拿去做孩子的学费,最终,他的小儿子云强成了目不识丁的文盲。

农村有走人户的习惯,她没有钱去买礼品,就把妹妹寄给她们母子御寒遮羞的衣裳拿去“赶礼”。

家庭的贫寒,影响了孩子的婚姻。老志和云强长大以后,没有姑娘愿意嫁到他们的家里。他们只好在年富力强的黄金年龄里,各自娶了一个“二分嫂”(结过婚的),二儿子老志的媳妇还带了两个孩子上门。这一切,都成了乡里人的笑柄和谈资,当然,他们也和他们的前辈一样,在当地抬不起头来。

这个容颜逐渐老去的女人最终做了奶奶。她在儿子外出打工以后,和她的大儿媳共同操持着家务、耕作着农田、喂养着猪牛。后来,又增加了一个项目——拉扯孙子孙女。她有两个孙子两个孙女,最小的一个孙子,她已经把他带到了9岁。

他的三儿子犄宝,是同她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最爱,据说后来上了高中,是家中学历最高的人。他原本应该是全家人的希望和未来,可是,因为爱情的不如意而导致精神崩溃,成为了一个拖累家人的废人。犄宝认为是母亲妨碍了他的恋爱和婚姻,他常常对他的母亲施以拳脚和辱骂。

2006年下半年的某一天,她突然打电话问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妹妹她有多大岁数了,她比妹妹大了许多,妹妹告诉她是1928年生的,今年应该是78岁。

78年的漫长岁月,耗尽了这个女人的全部心力,冥冥中,她似乎能预知自己的时日,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一个可怜而悲惨的女人,她,就是我亲亲的姨妈。

我的老家有哭丧的习俗。以上文字,权且作为我对只见过一次,相处不过十天的姨妈的一种啼血的挽歌。

姨妈,侄女此时正对着您的灵魂长跪着,她的眼泪犹如家乡那丰沛的梅江和酉水滚滚而下,她愿您从此得升净土,早坐莲花,脱离一切苦厄,永世不堕三途!

 

                        2007214星期三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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