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   杏

办公楼前有两棵大树，一棵是银杏树，另一棵也是银杏树。

几年前，它们从大山里来，看得出，这两棵已有一抱之粗大的百年老树在此次离开故土，长途迁移的过程中遭受了怎样的痛苦与不幸（老话说：人挪活树挪死）。首先，因了它们身躯太过高大而遭到斩首、截肢和断根的戕害（其中一棵因为受伤太重而不得不再截去一大半的躯干）；其次，在漫长的运输和搬移的过程中由硬物擦刮造成的皮开肉绽的摧残（俗话说：人怕伤心树怕伤皮）。初来乍到，领导做主，把它们摆弄成一对，安置在离我们办公楼不足 30米远的地方。它们一高一矮，紧挨在一起，犹如一对相依为命的患难夫妻。

作为镇院之宝，领导发话：给他们挂个牌子吧！

为严谨起见，我忙不迭里的翻书、上网、打电话，四处收集资料，终于，炮制出这样一段文字：

“银杏，高大落叶乔木，其体魄苍劲挺拔，树形俊美洒脱，叶片玲珑奇特，寿龄绵长几达数千年，属国家一级保护植物。

银杏为一亿七千年前第四纪冰川时期的孓遗品种，因此，被人们称为植物界的“活化石”，是世界上十分珍贵的树种之一。银杏与雪松、南洋杉、金钱松一并称为世界四大园林树木。我国园艺学家把银杏尊崇为国树，并常将其与牡丹、兰花相提并论，誉为"园林三宝"。

银杏又名白果树和公孙树。所谓公孙者，乃是取其公公栽树，孙子吃果之意也。其原因为银树雌雄异株，长势缓慢，40年才得以开花，并需雌雄花授粉融合后方能结果。”

忽然间，我感到对于此树，岂是寥寥若以上数语可以概括！我只好就此打住。

关于银杏，郭沫若早年曾写下过赞誉它的散文——《银杏》，这是其中的部分：

“我是怎样的思念你呀，银杏！”
“你这东方的圣者，你这中国人文的有生命的纪念塔。”
“自然界中已经是不能有你的存在了，但你依然挺立着，在太空中高唱着人间胜利的凯歌。”——郭老对银杏由衷地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梧桐虽有你的端直而没有你的坚牢；

白杨虽有你的葱茏而没有你的庄重……”——说得多麽好啊！

“你不是一位巧妙的魔术师吗？但你丝毫也没有令人掩鼻的那种江湖气息。”——郭老对银杏充满崇敬。
“这事情是有点危险的，我怕你一不高兴，会从中国的地面上隐遁下去……在中国的领空中会永远听不着你赞美生命的欢歌。”——一九四二年的战乱时代，郭老对这样的奇珍的命运充满了担忧。

眼前,又何尝不是这样，我看到了它们的端直与庄重，却没有见到它们的葱茏与挺拔；看到了它们的不事张扬的清奇与脱俗，却也领略了它们的隐忍与无奈。

寒来暑往，春秋数度，我看着它们在这多有阴霾和尘雾的川西平原上，在水泥与高楼构筑的嘈杂空间里，相依相偎，共同抗击着干旱、积水、酷热、霜冻……我的心悬着。

开春了，稀疏的枝头上冒出了一点点的绿，那是象征生命的绿啊！那是使人牵肠挂肚的绿，这样的期盼，这样的心情，谁人能解？！

每天，照样从它的身边匆匆地过去，急急地过来，不曾有太多的亲近，也没有太多的停留。

忽然有一天，有同事兴奋地告诉我：“你看，银杏结果了，好多的果子呢！”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许久以来，我只希望他们不死，根本没有希求它们创造如此的奇迹。我噔噔噔地跑到楼上，以便看得更真切些。

“哪里啊？那些不是它们的叶子吗？”我还是不相信。

“不是啊！你仔细看，那真的是银杏果。”果然是的啊！内心的激动更与谁说？

金秋十月，天气凉爽，心情也很好，有同事来报：银杏树下掉落好多的白果。哈！愣着干什么，拿桶啊！同事提着桶就跑去了。一会，满满一桶黄澄澄的果子就展现在了面前。

银杏树啊！苏东坡有诗赞叹你：“四壁峰山，满目清秀如画。一树擎天，圈圈点点文章”。我躲在高楼里，出入匆忙间，秃笔半支，文不成章，不知今天写出你高贵品质之万一否？

2006-11-26  22:16  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