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喝

　　

　　做男人，平生两件事情，让我觉得自卑：一，个头；二，喝酒。

　　

　　个头这事，俺改不了。老妈生的，上天造的。我天天念叨：“高，高，高。”还是长不高。读书时，总是坐在最前排，站在最后面。有一段时间，曾经天天去吊单杠。因为有人说，吊单杠能把人体拉长，“霍尔金娜长得多修长漂亮？就是单杠给吊的”。但吊来吊去，个头没见高，胳膊倒像是长了。有一天，老师问：“你那胳膊怎么长的不成比例？”吓得我从此连单杠都不敢吊了。

　　

　　至于喝酒嘛，俺是不服气的。阿Q当年欺负小尼姑时说：“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俺每遇拿酒欺负俺的人时，也这样对自己说。尤其是在干了生产之后，领着一帮土匪，还真的有点“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声骂娘”的气概，否则，怎么镇得住？还别说，如此念叨着，不知不觉，俺的酒量还真见长了，由当初的一杯即歪，到后来的三杯不睡。现在，更是发展到两瓶啤的没味，三两白的不醉。不过，在面子上，也只能吹到此处仅止，要真干，状态要是稍微差一点点，估计就要打太极了。

　　

　　但今年的年，在家过。不打算出去，也没想着聚众腐败。一男人，俩女人（小媳妇，老岳母），酒就不用考虑了。那喝点什么呢？

　　

　　在超市，俺拿眼扫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桔子罐头。小媳妇说：“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吃的？”我说：“是喝！喝着糖水汁，连桔子瓣一块就吞下去了。”“你要吃桔子，不是有正宗的沙糖桔吗？我给你买一箱，又新鲜，又好吃。”“这你就不懂了。喝桔子罐头，自有喝桔子罐头的乐趣。”我不顾小媳妇的反对，提了一堆桔子罐头，叮叮当当拎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小媳妇算是真正见识了我的“喝”法。

　　

　　早起口渴，俺咣当一声，开一瓶，拿起瓶子，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瓶桔子罐头就剩下空瓶了。中午口渴，俺还是咣当一声，一瓶桔子罐头顷刻见不见了。晚上爬起来，睡眼朦胧，俺摸到冰箱处，开冰箱门，又咣当一声，一仰头，一瓶桔子罐头不见了。每次，小媳妇都眨巴着小眼睛看着我，脸上挂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昨晚，看CCTV 2的《家庭总动员》，高博点评其中一家，提到自己小时候生病，最希望得到的，是父母能买一瓶桔子罐头。我得意地对小媳妇说：“看看，桔子罐头不仅仅是我的最爱，也是七十年代生人的共同愿望和记忆啊。”

　　

　　是的，桔子罐头于我，有特别的记忆。

　　

　　那年冬天，四年级，在学校寄读，结果生病了，发高烧，连续好几天不退。有那么短暂的几个小时，我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淡绿色的了。我站起来，想独自去医院，忽然发现四周都在旋转。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同学们见状，将我赶紧送到了医院。旁晚，闻讯赶来的父亲到了。他拎着一个小网兜，里面放着四瓶桔子罐头。看到我痛苦的样子，他立即打开一罐桔子罐头，给我喝桔子糖水。那是迄今为止，我觉得我喝过的最美味、清凉的东西。当晚，我的烧便退了下去。后来，医生说，幸亏送医院及时，否则就完蛋了。但我始终认为，是老爸的桔子罐头治好了我的病。从此，对桔子罐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今年过年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一种饮料，醋。

　　

　　醋对我而言，可不是个什么陌生的东西。北方人，不放醋，是没法吃饭的。但喝醋，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男人是不会喝醋的。醋罐子，向来只有女人会打翻。

　　

　　可昨天，我喝醋了，而且，喝的很爽。

　　

　　其实，我不是有意喝的，是误喝的。故事是这样的：我正在写东西，我的桔子罐头“喝”完了，于是一边敲字，一边问小媳妇：“还有什么可喝的？”小媳妇一指桌子：“在那儿，自己拿。”说完，出去忙去了。我写兴正浓，一边噼里啪啦打字，一边顺手拎过一个瓶子，拿起来就往嘴里灌。一大瓶，三下五除二，便给我喝了个精光。写完之后，口中尚有余味，忍不住咂巴了几下。拿起瓶来一看，原来是苹果醋也。而小媳妇要我喝的王老吉，还完好无损的放在那里呢。

　　

　　但说句真话，醋也挺好喝的。尤其是事后你明白，其实是你误解了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