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黎坪》《陕西工人报》2020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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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鸿散文黎坪安汉 |
去过汉中,但不知黎坪。想想秦岭大巴山的景致都差不多。西安是晴好的天气。到了汉中也是。虽是深秋,感觉还是有些燥热。想来越过秦岭应该更热,于是临走的时候连秋衣也褪了。
汉中历史悠久,尤其是两汉三国文化底蕴的厚重,是最早的天府之国。汉王刘邦在汉中拜韩信为大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逐鹿中原,建立汉朝。自此,汉朝、汉族、汉人、汉字、汉文化等由此始称至今。黎坪景区距离汉中市区有60多公里路,看似很近,却要走两个多小时。途中需翻越三座大山,山路九曲十八弯,崎岖险峻。至山腰时,大雾弥天而降,能见度不足50米。我们在大雾中前行,两边是茂密的丛林,感觉神秘而浪漫。
景区的入口有一条河,叫西流河。河水自东而西,以此得名。卸得行李,我与作家们便亟不可待地来到河边。河很宽,缓缓地在青石板上流淌,清澈见底。石板是平整的,阶梯状递减而下,颇具雅致。熟透的叶子随波逐流,红的黄的绿的,像天女的散花。岸上的大树探下来,探下来,与河水耳鬓厮磨,成了一道流动的风景。两边是陡峭的山崖,一层层地垒了上去,与白云相接。满眼都是秋的颜色,浓浓的绿,淡淡的黄,鲜艳的桔,张扬的红。风顺着河道冲了下来,冷飕飕的。我们回到了房间,没想到比外面还凉快。看样子盛夏到这里避暑,是需要盖被子的。
第二天一觉醒来,茫茫的大雾已经褪去,天蓝得透亮,云白得煊净。沿着景区往里走,便是黎坪国家森林公园的大门。西流河在这里折了个弯,水势依然平缓,碧绿成潭。层层叠叠的大石板铺在水下,清澈见底,让人有畅游一番的冲动。红的、黄的、桔色的叶子倒映在水面,与山上的景色遥相呼应。水流忽湍忽平,忽深忽浅,湍的地段形成一道道珠帘瀑布,平的成为镜面,一团墨绿。山石是逐渐走高的,河道也变得愈来愈狭隘。一道狭长的石案从中间劈了开来,水流以千军万马之势冲了出来,直奔谷底。岸边是雄伟的石崖,怪石嶙峋,高不可攀。一石铺满绿苔,横亘在河岸上。导游说,这便是剑峡了。一条条长方形的石块节次鳞比,甚为壮观。阳光透过树隙洒了下来,给金黄的秋叶镀上一层醉人的色彩。河水清且涟猗,青山倒映,暗香叠翠,涤人魂魄。
我不知道当年的造山运动,在这里是怎样造势的。与秦巴山地的其他地区不同,这里的的山感觉都是一层一层叠加上去的。那平行的曲线缓缓地舒展开来,在平整雄阔的断面上形成一本巨大的书卷。书卷徐徐展开,跳跃的音符波浪般地在悬崖上舞蹈。流淌的笔墨自上而下点点洇开,成为一幅抽象神奇的图画,诠释着黎坪深厚的美。山中多瀑布,长短不一,规模不同。枫叶瀑布的前面飞起一架白色的桥,与古老的山色形成巨大的反差。瀑布前的枫叶还没红,但并不影响它的美。回首山崖,危峰兀立,一层层的叶子倒是熟透了,黄得耀眼。不知名的红果一串串地招摇着,红艳欲滴。想这大自然多么神奇,造就如此人间美景,任何语言文字在这里显得都有些苍白无力了。
峰回路转,别有洞天。前面的风景叫海底世界,令人有些不解。景区人员直接将我们带到一处别样的景区。
这个景致令我们大开眼界。
黎坪山水,陶冶性情,荡涤身心。我们所能及的,仅是黎坪景区的二十分之一,还有更多更美的尚待发现,尚待开发。这里不仅有自然之美,更有丰厚的人文景观等待挖掘。到黎坪,便不能不去安汉故居。这个被誉为“西部开发第一人”的传奇人生令人敬仰。
安汉生于1896年6月15日,从小家境富裕,读过几年私塾,受“实业救国 ”思想的影响,立志学农救国。他毕业于省立汉中农校,1918年被于右任、杨虎城选入陕西首批留学法国名单,为陕南留法第一人。这批留法有许多爱国学生,周恩来便是其中之一。安汉在法国南锡大学农学院用七年时间,读完本科与研究生课程,成为留法农学硕士。后回国担任国民军联军驻陕总司令部参议、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农务处主任、陕西省政府建设厅第三科科长、陕西省立职业学校校长等职。
1938年,抗战风起云动,国民政府经济部与赈济委员会决定开辟陕西黎坪(今南郑县境内)垦区,收容沦陷区流亡难民,任命安汉为垦区调查团团长。安汉历时80多天,对黎坪的荒地面积、河流灌溉、物产交通等情况做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写出了《黎坪垦区调查报告》。至1941年夏,先后收容难民3万多人,垦荒6万多亩,为垦民修房700多座。另外,他还在垦区建成小学、礼堂、医务所等,修筑公路,兴办林场、板场、炭厂、酒精厂,繁荣市场,发展经济,以此吸引外地不少商人前来投资。
1941年湫,陕南梅雨成灾,饿殍遍野。安汉发起组织“汉中春荒救济委员会”。在委员会成立大会上,安汉请鄂陕甘边区总司令祝绍周、汉中专员魏席儒和南郑县长孙宗复出席。会上,安汉声泪俱下地陈述了灾民无力自救的惨状,并谴责衙门里的官员对这种悲惨世界熟视无睹,置若罔闻,令前来参会的祝、魏等人十分难堪。第二年秋天,国民党中央监察院晋陕监察使公署监察使王陆一来汉视察,地方上的一些士绅纷纷控告当地官员暴政不端,鱼肉百姓。王陆一闻知后非常生气。南郑县长孙宗复求几次求拜见,均被拒绝。王陆一临走之时方接见了孙宗福,对他苛政不端及欺压百姓的行为大加斥责。王问及汉中地方官员的操行、能力和学问时,孙宗福支吾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安汉见状,坦然答道:“祝绍周不读书,刚愎自用,嫉贤妒能,实在是才小位高。”这件事之后,孙宗福将安汉的原话转告祝绍周。祝、孙对安汉由不满而到仇恨,欲置之于死地。安汉的好友知道祝、孙二人心狠手辣,可能会对他下毒手,苦苦相劝安汉外出回避。奈何安汉自恃品行端正,不愿离开汉中。
为了给安汉栽赃,孙宗福指示下面的保长在黎坪深处种植大烟。1943年“端阳节”后,鄂陕甘边区总司令部与汉中专员公署,联合组成所谓“黎坪垦区慰问团”,魏席儒和孙宗复率兵丁数百赴黎坪垦区“慰问”,安汉集会隆重欢迎。孙宗复突然命令兵丁将廖大学所种大烟苗背入会场,诬称安汉私种鸦片,将他拘捕。后来又将烟杆和有关照片在汉中市钟楼周围和各城门展览。
安汉在黎坪时,设立禁烟所,明令禁止种植和吸食鸦片。张家山王朝恩私种鸦片,安汉令保安大队尽数铲除。没想到竟遭到如此诬陷。他坚信清者自清,事情终究会有个水落石出,因此也没把这件事看得太重。直至被捕押往汉中,途中看到《汉中报》大字标题“安汉在黎坪垦区大种鸦片”,方知别人欲致他于死地。安汉立即给国民党监察院长于右任等人写了几封信。于右任行文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对地方军官拘讯中央文官提出抗议。国民党中央军委令祝绍周将安汉“调渝审讯”,祝以“案犯人众,车辆有限,路途遥远,恐生意外”为由,要求军委派员来汉审讯。数日后,军法总监部副总监秦德纯来汉审理。公堂之上,廖大学一口咬定安汉武装种烟,而祝、孙的其他伪证亦早已准备停当,安汉有口难辩。
秦德纯回重庆后,祝绍周立即派汉中公安局长CC特务左明飞往重庆,拜见特务头子戴笠。戴笠对蒋介石说:“安汉早在黄龙山便与共党来往,现又私种大烟,早就该杀。多杀几个老陕给委座报‘双十二’之仇!”此话勾起张、杨兵谏之恨,而祝绍周、孙宗复、左明都是蒋介石的同乡,蒋示意准奏。
于右任闻讯,急电祝绍周“刀下留人”,同时找蒋介石论理。祝绍周在收到国民党中央军委处死安汉的电报时,也收到了国民党中央监察院的加急密电,但他并不开拆。1943年10月27日子夜过后,安汉被枪杀于汉中城西门外。
传说安汉冤死后的春天,黎坪山上所有的松树都枯死了,人们认为这些松树是因安汉的冤屈而死的。
1944年春,在西安太阳庙门48号安汉岳父李问渠家,安汉亲友安伯华、黄统、陈鼎等五六十人集会悼念安汉。李问渠书挽联一副:
追悼会现场,人皆唏嘘。
国民党元老于佑任先生为安汉亲笔题词:
先生罹难,年仅47岁。一腔热血,壮志未酬,令人扼腕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