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宜散文《长安小记》(6500字)《青年作家》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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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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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首
【四川90后诗人小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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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 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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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封面绘画:韦 嘉 《Say
GoodbyeⅠ》
200cm×200cm布面丙烯
2007
青年作家杂志社
新青年 新文学 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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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稿启事(点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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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小记
高一宜
站 着
来西外的第八天了。
脑海中浮现这些话的时候,我依然是站着的。脚后跟有熟悉的麻疼。习惯性地将身体前倾,双脚微分,调整成一个适合站军姿的角度。
身体的习惯就是这么自然。
抬头看天空,这是陌生的长安的天空,也是熟悉的长安的天空。
最喜欢望天,傻傻的,漫无边际的。云很美,天也很美,是纯净水洗的蓝,透着干净又青涩的光晕,躲在云的后面。金色的光只是一霎,更多的是白云,一丝丝,一缕缕,扯片儿似的洒在一片洗旧帆布般的海洋天空里。蓝色而笔直的路灯高挺着,和这天空一样,构成风景的一部分。西门外的一片绿树不成荫的琅琅大路,大概是我对西外的最初印象。那是苍翠又坚挺的枝干,树身也笔直,在透光的蓝天下面,标本般矗立着。
大多时候我看这些树,是沉默地站着。它们也沉默地站着。真好。我身上的作训服也是绿色,它们便成了我初来西外的亲切朋友。直到开学后的一堂现代文学课,念到一首诗,是沈尹默的月夜。他这样写道:“霜风呼呼的吹着,月光明明地照着,我和一株顶高的树并排立着,却没有靠着。”虽然是晚夏炎热的朗朗白日,却依旧感到了那是与这首诗一样的个中滋味。
有时我会低着头看柏油路面,但更多时候还是望向天空。那是干净纯粹的感觉,抓住晚夏的尾巴,仿佛也抓住了最后一点稚嫩青葱。秋日到时,叶子会落,不知到时是哪般心情?
我们最惬意的时刻是坐在地上。那时候,不管地有多脏,有没有石子,都是能毫不犹豫地坐下去的。因为累,所以更显珍贵。也最喜欢一起唱歌的时刻,大家共同拍手鼓掌的感觉。我探向四周,这些刚刚熟悉的面孔,在这场盛大的聚会后,还要多久才能聚在一起唱歌呢?
看着行走过的人群,三三两两。我突然意识到,在我人生中占据三分之二的集体生活,正在以最后一次军训的方式向我做出告别。这是最后生出的不舍感觉。路灯下,我的笔有点抖。写完这几个字的时候,远方的歌声近了……
玫 瑰
西门的叶繁了又落尽,走了好久的距离。九月到初冬那么长。嗅着清冷的空气,盼来了久违的暖阳。云朵仿佛是弹被套剩下的一团无人问津的棉絮,被织者随手扯拉几下,四散在天上,一团几簇的挂着。
并不喜爱多么蓝的天,这样的清淡正好。田径场是圆形的,所以也拥有圆圆的天空。刚下过雨,地还潮湿。不然,躺下朝天的尽头远望,想想便心生欢喜。这似乎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女伴也笑我的愚痴,道那草地就算干了,也会有许多塑料草绒粘在衣服上,很难处理。
我也笑了笑,走了。
数日后的一个晴天的体育课,我如愿地躺在干燥而温暖的塑料草地上晒太阳,这已经是后话了。有朋友说我是天生反骨,大概人总是不能自己认识自己的,已不是一个朋友这样说过了,在他们对我个性的描摹中,我似乎也隐约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什么乖孩子。
西外建校南山下,田径场四周空旷,可将四周山峦尽收眼底,恰是云横秦岭的景色。天很清,显得环绕的远山越发的青黛。我在田径场上旋转起来,山群仿佛也张望着朝这里瞅了。
再叹一声好欢喜。想到已经在这南山脚下生活了一段日子,看厌了“云横秦岭”,期盼着今年的初雪,下得一场盛大的“雪拥蓝关”。到那时,即便是没有马儿,双脚大约定是要鼓舞着踏一踏。想着前些日子半个月下雨积压的阴翳,心中竟因此刻的放晴,感到一种微微鼓噪且温暖的幸福。
秋雨微凉呐,却可带来一场叶的雨,与满地明黄斑驳的印记。许是我见识少,亦或是多了点欣赏美的闲适与意趣,竟觉得今秋的落叶鲜艳明快许多。仍是嫩黄的颜色,怎就消落飘零了呢?在夜雨中犹显楚楚可怜。灯光是橘黄色,将亮莹莹的路面照得艳光四射,落叶被雨水打湿,伏在地上,竟有种颓败的美丽。每每看到,即使撑伞艰难,也忍不住去照几张的。
久闻八水绕长安,这两月已见着了“潏河”六次。却不是专着为它。去唐代名寺香积寺的路上,要经过一座小桥,这座桥下便流淌着潏河的水。
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傍晚,漫天的流光红霞,绚烂又霎时暗淡。那是条宽广的马路,香积寺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看来往的车辆人群。这座千年古刹,不知看尽了人间俗世多少悲欢。我推着自行车,在那条路上缓慢的走着,不经意间抬头,只见得紫红色又嵌着金边的晚霞流溢在天的尽头,泻散在“香积古刹”四个大字的牌匾上。那一瞬间仿佛漫天神佛降世。我怔愣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在我并不丰盈的人生里,那么多难忘的景色,我想记录下来,却发现,相机照不出它一分美丽。后来,那些景色在我脑海中也慢慢模糊了,只剩下些微当时看到的雀跃与狂喜的微末情绪,残留在记忆里。我叹息着美好景物的易逝,恰是“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面对大自然的变幻,无论是美景的恩赐,还是灾难的降临,人类微弱的好似一颗浮尘。我能留住什么呢?我真的失去了什么吗?我曾经拥有过的,又是什么……
自此便总喜傍晚时去香积寺,却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的晚霞。大约也是“吃不到那夜好豆”的缘故。
在仍是阴雨的傍晚,撑着伞走过通往西门的那条路。因着有了路灯,傍晚显得比白日明亮。高中时总觉人事纷杂,无用奔忙,现下却发现,依旧难得闲暇。怪道大人们总是怀念童年,想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时,已发现回不去了。一整日的碌碌,得了闲静静地站在路灯下,瞅我那影子。它让我想起了这几个月认识的新朋友,听到的新故事……我将手一扬,它也一扬,真是有趣。又突然感到有些无趣。也有点累,于是我抬脚,只有它,乖乖地跟着我走了。
近日里更是无事忙,有时竟不记得午饭吃了没有,也不知入口了什么东西。回到宿舍,与舍友嬉谈不过两句,灯已熄灭。于是趁融融的一点儿楼下的路灯光亮,洗漱一番。
昨天夜里也是如此。我摸索着,触手是一个光滑冷腻的罐头瓶,母亲带给我的玫瑰茶。不知怎的,也许是生活奔忙的愤懑,在深夜里,我竟生出了不合时宜的小资情调,用茶匙取了一点儿绛红色的蜂蜜渍玫瑰,借了热水冲泡。暗红色的花朵与蜜在水杯里晕染舒展。因为黑暗,已看不清原本艳丽的颜色。
我轻啜一口,甜蜜又滚烫。将那茶喝尽了,怀着一种隐秘的幸福,蹑手蹑脚爬上了上铺。
入睡时的我还不知,明日是个久违的晴天呢。
榴 花
图书馆门口的银杏铺洒一地的季节是灿烂而辉煌的。午后是一天中最温暖和煦的时刻。若是有课,便不会留心去看叶的稀疏与飘落,但总有那一瞬是闲暇且温暖的,心随信信的步伐停在鲜艳明媚的景致中,才发现叶褪的脚步是如此缓慢,远比秋来得慢一些。
逆着光看叶那鲜黄的颜色,那仅剩的几簇贴在挺括笔直的枝干上,楚楚可怜。照相机照不出这样的明艳。在镜头里,光被放大,被更闪耀,明黄的杏叶只剩了一抹暗色的剪影。我因此没有去拍,只仰着头,作亲切地欣赏,心中含着喜悦。那仍显苍翠的草地上嵌着干燥清脆的黄叶,踩上去便会沙沙作响。
这几日气温回暖了,上体育课的时候阳光正好。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安静地感受到太阳从天空中渗下来。将眼睛闭很久,再睁开,世界是蓝色的。很奇怪对不对。我把这当做小时发现的秘密。因为自小眼睛畏光,在炽热的阳光下会感到炫目,在漆黑的夜晚看不清前方。我总是做广播体操的时候,将眼睛闭上,随着音乐的节拍凭记忆动作,甚至在心中默数,一定要数够多少下,才能睁开。等待那一瞬间,最蓝最清晰的时候,整个世界啊,既静谧又温柔。
外出上学三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西安。天是没变的,温度也相似,只是一下跳出了高考的枷锁,竟无所适从。去年的今日我在做什么呢?去年也是这样的落花吗?总会这样想。像是重活了四季,体验秋到冬天第一片叶的枯黄,飘落,粉碎,湮灭。然后被一把呼啸的北风吹散,吹到不见了,只知道它越来越远。
都道少年时代是金色的。我看着那地上一把落叶,突然对女伴说,“给你唱一首我小时候的歌吧。”其实已告别童年太久,也许正是太久,当笑着提起从前的时候,心中划过了一丝悠远的惆怅。
琼 花
上个月还憧憬过的大雪,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快。
狂风是雨雪的前奏。本校地处郊区,校门口的美食却兼顾了美味与价廉。几个简易棚子支起的小摊子,我和女伴坐在四周已鼓起风的帐子里吃涮菜。方便面煮的麻辣劲道,淋上厚厚一层芝麻酱,再挑几串丸子,几串生菜,土豆片,豆皮……分量十足地盛在一个铁盘子里。帐外是今晚异常聒噪的狂风,面前的食物散发着香气与蒸腾的热气。这种生活化的小幸福,是坐在饭店中很难感受到的。
由于还要上晚自习,我们匆匆吃完便顶着狂风去教室,已经有凉丝丝的颗粒随着狂风打在颊上,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初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竟如此声势浩大。刚开始下的时候还是落不住的小冰粒,只一个时辰地上便积了见白的一层。
冬夜寒凉,第二日下楼,几乎迈不开步伐。记忆中很久没下过这么厚的雪了。连常见到雪的我,依旧发出了讶异的赞叹:“今年是真的下得很大啊!”
第一节课结束,已有许多人迫不及待地冲向了操场。第二日,那里便立着许多造型迥异奇特的雪人。
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天,我的脑中应景地浮现出“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这两句话。虽然都道谢女所说的更为美妙贴切,我却私心更喜欢“撒盐空中差可拟”这一句。总觉得雪是有重量的,它细细密密地斜扑在脸上时,不正像一把雪白的吴盐冲面撒来吗?
覆天盖地的白色。似乎天地都是白色,便看不出天地的界限。时空被无限地放大,步伐缓慢了,人也变得无限渺小。
我喜爱下雪胜过下雨,因为它总能显得世界亮堂些。在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里,仿佛正处在一座冰河时代的巨大冰盖上,可以忘记人类世界的痕迹。
路旁停靠的汽车上也积了一层毛茸茸的雪,显出不同于平日凌厉线条的几分可爱来。车顶上一处平坦的空处,不知是谁用手指写下一个名字,画出一个简拙的爱心。雪一直下,那痕迹上又积了薄薄一层新雪。我上前去,帮那爱心将线条重新描画清晰,心上也生出一股淡淡的喜悦。
雪在夜灯的照射下更亮了,亮得甚至有些炫目。夜灯旁规矩地立着一排排已落尽叶子的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桠。隐匿在黑暗里,只看得隐隐绰绰鬼魅般张牙舞爪的轮廓。
这场景诡异地美丽。所以尽管冬日的雪夜很冷,我依旧站到了树影的前方拍了几张照。效果不是很好,我抖抖擞擞收了手机正准备快步走开,余光看到在纤细的枝桠顶部,有细小的尖尖的芽。黑暗中一切都是暗色的,我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春日明朗娇艳的景象,竟有了几分对它开花的期待。
拐 枣
近日去了老校区,报名参加普通话考试。第一次去的时候,校区很安静,鲜有宿舍集体出游的我们兴奋地拍照,看老校区那繁盛又幽静的树。
办事情总是有着冗杂的程序,不知谁说了什么俏皮话,一群女孩子轰地笑了起来。我走在中间,挽着谁,奋力也笑出声。是一种极易被感染又极易消逝的快乐。
挤着排队取号,交钱拍照,又要赶回长安校区上下午的课,走在去往公交站的路上时,突然一下子,大家都不讲话,垂着头走,似喧嚣晚会散场后狼藉的骤然安静。西外天桥口下一个老妇人,倚着墙很没精神地坐着。面前的地上摊着一片剪开了的尼龙袋。袋子显得灰扑扑,不洁净,上面也只是两排三簇地摆着枯枝一样的植物。我瞥了一眼,正要漠然地走过,那灰褐色的枝条,就是普通的小树枝的样子,突然唤起了儿时的零星记忆。
我走上前,蹲下来问价。
“两块钱一把。”她随意地掰了一块,不由分说地塞在了我的手中,作势要让我尝尝。
我小时候很喜欢这样的东西。状若树枝的果实,咬一口酸酸甜甜,带着点植物特有的涩味。还有在草坪里蓐一把四叶草一样根茎是半透明淡绿色的小植物,掐一点它的根茎放进嘴里吮吸,是酸酸的味道。还有那种乔木上生长的深绿椭圆的叶子,叶片厚实,将叶子从中间撕开便会嗅到青苹果一样的清香……喜欢这样状不惊人却隐藏着一些小机窍的玩物。
还是小学的时候,经常递一把树枝给小伙伴。
“你尝尝,甜的。尝尝嘛。”或者在另一个不太喜欢的小孩子面前大嚼特嚼,享受惊讶又带着点好奇的目光偷偷瞧我,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吃树枝呀!这能吃吗?”
“不能吃,苦的。”我得意地回答,看他明显不信的眼神,再抓一把放进嘴里。作弄人的小快感,我是多么喜欢这种植物。
它的学名叫拐枣,我们总叫它酸枝子。我拿起来尝了一口。好像太甜了……没有一点酸味儿。是记忆出了差错吗?入口是甜而陌生的滑腻。“高一宜!走啦!”远处传来大部队呼喊的声音,不知不觉我已经落下了好远的距离。只好讪讪地将那一把酸枝子放下,赧赧冲老妇笑了笑,仿佛做错事的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呢?是尝了老人的酸枝子却没有买,还是只是在气恼自己,竟不记得酸枝子的味道了呢?
我们的现代汉语老师是一位非常有趣的女士。她姓徐,江浙人,有着猜不出年纪的优雅与美丽。通常上徐女士的课,我总是战战兢兢,胸口划十字,祈祷点名时不抽到我。一般来说,学习用功的学生,是心中怀着一股隐秘的自得和小小的期盼,等待老师点到自己时一鸣惊人的。我深知自己的怠懒,只好每次做小伏低,恨不能头颅与桌面平行,希冀平地隐身。当然,平日里非常用功且期待老师点到自己的学生不能算多,于是在现代汉语刚开堂的半节课里,教室里时常会弥漫着紧张的空气。然而,课余闲聊的时候,大家对徐女士评价,却是都怕极又喜爱。由此看她的确是非常可爱的一个人。
在一次傍晚的现汉课,约莫是快要放学的时候,教室里饥肠辘辘,人心浮动。那天中午我吃了汤面,只吃了一点儿,因而饿得已经坐立不安了。课堂依旧进行着,不知说到哪个词语,话题变成了鹅。讲台上的徐女士突然异常容光焕发,以饱满的热情向我们介绍了江浙的狮头鹅。其鹅之大,其肉之鲜,烧制鲜美,做卤鹅味尤佳。本地的鹅要差一些,较之柴,甚至不及一只鸭子。她带着无限怀念的神情说道:“可好吃了!可好吃了。”那是一种很鲜活的惆怅,以至于现今还停留在我的记忆里。大约是和莼菜鲈鱼一样好吃的东西,我不禁遥想起狮头鹅的英姿。
一个周末,和另一班的朋友谈起美食,饶有兴致地讲了徐女士的故事。他带着惊讶的神情告诉我,徐女士在上午给他们班上课的时候,也讲了江浙美味的卤狮头鹅。具体说了几遍“可好吃啦”,已不可考。
大约是真的很好吃。
我有一位南方的室友。南是很南的那种南,广东籍,在湖南读书,不论是哪个地方,生活习惯都与陕西有很大的不同。她讲话是音韵周正的一种特别,真要细究,大概是广东人将普通话特有的咬字声腔。我喜欢听她用我不熟悉的口音讲一些遥远又有趣的她们那边的事。虽然她也不多说。今日冬寒,傍晚时和她相约去打水,顺便吃饭,在食堂二楼的土豆粉窗口前坐下。我们对着两碗热气蒸腾的粉汤,聊起了各地的粉。聊到柳州的螺蛳粉,桂林的米粉,郴州的鱼粉。说实话,若不是她谈起,我并没有听说过郴州鱼粉,就好像我也没有听过卤狮头鹅。但她告诉我,郴州的鱼粉在湖南是很有名的,她的很多同学“十一”小长假回乡,都晒出了吃鱼粉的照片。她没能回去,实在是有点遗憾。她还讲起了妈妈做的粤菜,苦瓜包肉,猪肝靓汤,要提前很久准备才能煮出的好喝的粥,喝早茶配备的各式精致的茶点……
“没关系,”我安慰她,“还有一个月就可以回家了。”虽然我们聊的话题并不深,我依旧能感受到她在异乡的思念。
我莫名也感到了一丝惆怅。虽然食堂的窗口,有胡辣汤,有鸡汤刀削面,有肉夹馍,有辣椒炒肉……这似乎是我熟悉的陕西。你在本地上学真好啊。外地的同学经常这么给我说。然而高考的志愿有六个,我只有一个填了陕西,却依旧留在了这里。
出了食堂,对面的活动中心依然热闹。天已黑的很早了,今夜没有月亮,天空中只有孤独的城市霓虹映射的光。这似乎也是我生活了十二年的天空,生活了十二年的长安。
我走去上晚自习。
下了晚自习,又回到了宿舍。似乎总是不快乐。我看到了校园高而挺拔的夜灯,它看起来与我们小区的路灯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是能让我感受到归属感的灯光。想起傍晚在食堂,周围是熟悉的陕菜,心中有一个声音,这时才发出了反驳:不,它们不是我熟悉的味道。即便是陕菜啊,即便我仍在家乡。忍不住会想,如果我当初考到了外省,会不会只是在学校饭堂里看到了擀面皮便发出雀跃的呼喊呢?
可惜人生总是没有如果的。我想到了那一串并不酸的酸枝子,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眼前是已呼啸而逝的往昔。
一首老歌这样唱到:“时光一去不复回,往事只能回味”。我叹一口气,打开手机看了看昨日发的朋友圈: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样拥挤呢?地上的人群又为何像星星一样疏远呢?
十九个赞,三条评论。
我百无聊赖地按灭了手机。
作者简介:
高一宜,女,1998年4月15日生于延安。8岁开始发表作品,12岁加入陕西省作家协会,14岁加入中国散文学会。现就读于西安外国语大学。已在《诗刊》《钟山》《美文》《散文百家》《散文选刊》《海外文摘》《西南军事文学》《绿风》《延河》等期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100多篇,作品《感悟生命》荣获第二届冰心全国青少年文学大赛铜奖;《辣椒熟了》荣获《时代文学》杯全国征文比赛优秀作品奖;《看天黑》荣获“全国青少年记者杯文学大赛”优秀奖及“第二届鲁迅青少年文学奖”等;《贫瘠的狂想》荣获“第十五届中国少年作家杯征文大赛”二等奖;《雾霾》荣获“漂母杯”全球华人征文大赛优秀奖;《紫阳水色》荣获《西安晚报》征文大赛二等奖;《我的狂想曲》荣获《中国语文报》《语文世界》《作文指导报》、中国写作学会联合举办的第十届“作文指导杯”大赛二等奖;《走出去》荣获由陕西省作家协会、陕西少儿文学院、西安市教育局举办的“陕西省第一届成功杯中学生作文大赛”特等奖,诗歌《心浪》荣获中共团陕西省委举办的“中国梦”诗词大赛二等奖,咸阳市一等奖;散文《心》荣获《咸阳日报》举办的“渭城杯”征文大赛一等奖。
出版30万字作品集《别说话》(散文卷、小说卷、诗歌卷),全国新华书店发行。作品入选《2013年陕西文学年选》及《2014年陕西文学年选》散文卷及诗歌卷。有作品被翻译成英文和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