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黄河 |
周末下班后,我带着亮亮在常冬和Jack陪伴下,一行四人开车连夜赶往山东菏泽,去造访亮亮赖以生存的家乡。在亮亮的家乡,我们与当地政府和亮亮的亲戚围坐在一起商量如何针对他的生活、学习以及今后将要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实施具体救助,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充分尊重亮亮本人意见前提下进行的,我们希望从长远的发展和角度对孩子有个比较理想的交待。
亮亮的家乡位于鲁西南紧邻黄河的一个小乡村,父亲于2003年12月8日因艾滋病并发症去世,母亲也由于抗病毒药物组合不合理导致肝脏损害于去年8月4日病逝。此前由于亮亮的父母长期患病负债累累,家庭生活十分艰苦,加之当地卫生疾病控制部门没有做好保密措施,导致其父母的病情暴露,几乎所有的亲戚和乡亲都断绝了与这个深受艾滋病困扰家庭的往来,使原本举步维艰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里,亮亮过早地承担照护家庭的重担,无依无靠,整天奔波于家庭、医院和学校之间,比同龄孩子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其所承受的心理和生活压力可想而知。
从北京出发后一路上下着雨,到了亮亮的家乡后也没有停住的意思。根据亮亮的意见我们先去了他生活的养老院,妈妈去世后在乡政府的安排下亮亮一直生活在这里,我们看见亮亮所有的家产就是母亲给他留下来的两床被子和破旧的课本,加上养老院提供的单人床和一张两尺见方的桌子构成了亮亮生活的全部。面对此情此景,我都很难受,鼻子酸酸的,弯下腰卷起孩子湿漉漉的裤脚,问他需要带走什么,亮亮说就两床被子,是妈妈做给他的,此时此刻我完全体会到了孩子从心底里对母亲的思念。
随后,我们在来到亮亮的家,闯入眼帘的是一排三间低矮的灰砖和土坯混建的老房子,房前一小片空地,没有院墙围挡,墙壁上裂开了好几条大缝隙,房顶局部已经塌陷,在凄冷的风雨中显得飘摇欲坠。正是在这个没有院墙的院落里,亮亮送走了父亲,在众乡亲的指指点点和躲避下度过了屋不避雨、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苦难童年。亮亮妈咽气时,亮亮哭喊着跑到叔伯大爷家求助,叔伯大爷叫亮亮先回家,说马上过去,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出现,待到亮亮再次跑到叔伯大爷家求助,这个大爷才来到亮亮家看了一眼尸体都僵硬了亮亮妈,叹了口气就转身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最后亮亮跑到乡里,才在乡政府的协调下把母亲的遗体火化。从此以后亮亮在乡政府的安排下彻底住进乡养老院。在去往山东的路上,孩子对我说妈妈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回过家,有时候去姨家也刻意绕着村子走,不想再看见那个生养他的村落。
离开亮亮家后我们来到不远处的亮亮姨家,一栋二层小楼立在村中央,透着主人家的殷实,与近在咫尺的亮亮家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在心里默问自己,难道这里就没有一间容留亮亮的栖身之地吗?
在亮亮的姨妈家里,我不知道是因为亮亮还是因为我们的到来缘故,厅堂里聚满了很多人,大家聚在一起开始讨论亮亮的生活乃至未来,最后征求亮亮意见时,我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十分坚定地告诉他大家,他要离开这里,跟我走,众乡亲几次确认孩子只是坚定说出一个字:走!其态度之坚决令我动容!
事已至此,我很欣慰,也很辛酸,在大家的要求下我按照乡俗民约签了一份收养协议,即刻带着亮亮离开了,连一顿送行饭也没人招呼留下让孩子吃上一顿。我也终于明白了孩子为什么如此坚决地要求离开这里。
在返回北京的路上,孩子突然对我说:“爹,你可千万不能不管我了呀!”那一刻,泪水立刻模糊我了的视线。
我们离开了,但是那个紧邻黄河--被无数中华儿女称之为孕育了5000年文明古国的母亲河--亮亮曾经赖以生存的小乡村却深深地植刻在了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