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为嘴伤身---舌头也是人 |
当小姐捧出个一尺多高大砂锅的时候,我被着实的吓了一跳。在中国越往南走人越秀气,天天看惯了小盘小碗小煲小酒盅,猛然间遭遇了一回豪爽的吃法,倒让人有点不适应了。
卡式炉突突地加着热,砂锅粗圆的肚子里咕咕地响着,让我们这群从小梅沙夜泳归来的人坐立不安,好像所有的肚子都在叫,实在不雅!
善解人意的小姐抓起几张纸巾,迅速将砂锅盖子一掀,呼地一下,腾腾的热气冲了上来,白色的沸汤翻滚,一根根大骨直刺青天,像干枯的胡杨林。夏日深圳,闷热潮湿,而刚从海水里钻出来的人们却个个觉得神清气爽,迎着热气将头探过去。“好香啊。”这里没有一个人不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广东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原本天气炎热,气压又低,可这里的人却疯狂迷恋火锅和煲,从不厌倦。既使满脸长青春痘满嘴起火泡也在所不惜,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悲壮。
这是个生者(口加者)煲店。已经是深夜三点了,小店仍然生意红火,店里坐不下,有三四张桌子已经摆到了门外,奇怪的是被排挤到空调间外的客人并不介意,每人举着个大棒骨啃得甚香,没有一点的羞涩和矜持。
在这里吃饭,是我最喜欢的气氛。一桌人之间都被蒸腾的热气阻隔,大家都忙着对付眼前硕大无朋的棒骨,脸型扭曲姿态丑陋,想怎么吃怎么吃,谁也无暇谈业务说正事。
“喂,你问我在哪里呀?”很明显,这位仁兄的夫人来电话检查工作了。“我刚刚从小梅那里出来,正和姐姐在一块呢?”全桌人立刻哄笑,“真色情啊。”原来,煲在加热的时候发出“吉吉”的声音,所以,生(口加者)在广东话中念“姐姐” 是象声词。
在吃猪骨煲的时候象声词出现的频率可能是最多的。没吃多久,人性贪恋的本质全暴露了。嘬骨髓的吸管很快被弃置一边,大家亲自吸骨的声音此起彼伏,其状若组建了唢呐队,其声则令人不忍逐听。
过去,人们往往把放松自己的场所留在酒吧和迪厅。夜幕下,柔和的或狂暴的音乐中,人们找寻那个属于自己的真我,放纵被禁锢了一天的情绪。现在所有的娱乐场所都在两点钟关了门,夜游神们便将聚会的地点定在路边的大排档。没有人担心自己的仪态、谈吐,也没有人关心别人的粗俗和懒散。大家可以随便地穿背心短裤拖鞋,大吃大嚼、高声说话,最后将自己灌倒。
但,谁也不会错过猪骨煲中炖了几个小时的浓汤,就像我们在海水里游过泳了,一定要洗澡一样。吃猪骨令人忙碌和兴奋,再喝两碗汤后,你的神经便放松了,活跃的精神熨贴而平静,缓缓地踱步回家,才会有安眠的一夜。
一桌人面对如此一口大空砂锅,和桌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枯骨,自豪感油然而生。数了数,女士们的成果还略多一二。实在是进入了男女平等的时代,大家的吃福是一样的。无论是男是女,嘴大了都好啃骨头好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