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的绷带

那天回来，我很叹息，隔壁的小姑娘怎么说搬就搬，连个招呼都没有。

差不多一个月前，我租了西直门附近某地下室的一间房。收拾行李时，门口有小姑娘问候是否新来的。忙着答复忙着转身抬头，暗自庆幸总有美女缘。她说明自己是隔壁邻居后，进屋指点这个地方需要报纸粘贴，那个地方应当刷一刷，还嘱咐把门和窗户整得严实点。

她指点，我应和，总不能冷遇人家，况且人家好心帮忙。巴掌点大的地方，用不着多少功夫就指点完。看桌上有手提电脑，问：能上网吗？

可以！就是收费贵了点。

真好，我也去买台。

届时我去搞个路由器，你用我的网线，免得像我这样被当猪。

呵呵！

不太熟悉，没聊多久。第二天正巧她有空，我也想去超市看看微波炉。路比较长，一直走到学院路，聊得也很长。

说自己是山东人，我打趣难怪像穆桂英。

说自己也刚来北京，在一家通过电视宣传，电话直销芭比娃娃的公司上班，现在实习期，工资四百多点，感叹租房都不够，到正式聘用后的每月一千多，还需三四个月，让她甚至怀疑能不能回家过年，脸上流露着对四五个兄弟姐妹与父母的渴望。我傻笑，你就把我当大哥，要帮忙对我说。

说自己男友在济南做了五六年医疗器材销售，但做得不是很好，因为送礼、拉关系都需要很大投入。如果好的话，想必也不会让女友到北京受这番苦。

周末有些无聊，想换个环境调节自己，半晚约她去王府井用餐。出地铁站进美食城，觉得这个时候来王府井卖弄是非常错误的选择，找个清净的吃饭地方都显得奢侈。吃饭就像打战，连个位置都要抢，跑了十来家，才看到有适合的座位。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是呀！我也不喜欢，闹哄哄的。

这么多的外国人，好像他们都有狐臭。

没闻过。不过用不着太在乎他们，除了有点高度，让我们仰视外，其它方面彼此都是可圈可点。

有些话不想太理会，觉得挺尴尬，只希望她说得小声点。在公共场合，我多少有些虚伪，挺在乎周围人用异样眼光看我。觉得这个闹哄哄的环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她。

回家的地铁上，她告诉我已经邀请了位同事合租，可以减少负担。一天后，隔壁有男人声音，还以为是她男友来了，后来才知道是新来小姑娘的男友。

一个熟睡的夜晚，被短信吵醒，是她的。说自己正在值班，约我明天陪她逛商场买靴子。看着手机，不好意思拒绝。

先到华堂商场，这里销售的都是高档品或奢侈品，价格比较高，稍微过得去的靴子，最便宜的一双也得一百多。从一楼跟到三楼，从三楼跟到一楼，看看价格，总是让她皱眉，或许这时她心里抱怨，为什么后面跟着的不是自己有钱的男友。也让我有些为难，尤其是她看着某件好衣服或某双好鞋时非常不舍离去的样子。

又带我去动物园附近的批发市场，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告诉我哪最贵，哪最便宜。在地下一层的鞋商城，我仍旧木头似的跟在后面，看她如何砍价，如何试穿。还能经常听到附近的老板娘大骂试穿半天不买的顾客，让我替她捏把汗。

在一家鞋店，她试穿了两双靴子，问我怎么样，我说都可以。老板附和，那就都买了吧，小伙子都说好了。她微笑下，让老板再便宜点。看着差十块钱半天砍不下价，我也知道她比较紧张，干脆替他付了钱。我觉得一百一可以买两双靴子，比较划算的。开始她有些推脱，我坚持，后来她付了零头。

回来路上解释为什么买两双，其实，还有一双是为刚来的小姐妹卖。说她为了省两三块公交费，天天走路上班，把鞋都磨破了；说那一百块钱是问我借的；还说自己要搬家，找个更便宜点，稍微再大点，可以多住几个人。

第二天她就搬家了，快得让我惊讶。

一个月后，突然在楼道碰见她，见面只是打个招呼后擦肩而过，觉得很不自然。

原来没搬走，只是换了个可以多住几人的房间。希望好运可以垂青她。

木乃伊有绷带，觉得人与人之间也裹着层绷带。但不是防止腐烂，保持肌体健全的绷带，而是一层在社会与个人之间萌发着越来越难于理解气味的绷带。有主观的，更有客观的。

周丽君

2007-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