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皇太子耶律倍亲绘并题契丹小字序的

传世画作《百马图》译释考

这是一位远在美国的华裔女收藏家袁妍女士，祖传的写有十七个契丹文字的古画（见图1、0-4、图2、1-2、）。袁女士祖上曾传言说：这是五代时李赞华的真迹。可惜没人认识画上的契丹文字。所以数百年来该画的作者无人敢予确定。袁妍女士亦曾自学自研试图破译该画上文字，可费力不少，成效却甚微。她求助辽史专家、语言文字专家，却接连不断碰壁。中外专家们除墓志铭上的契丹文尚可部分译释外，对社会文物上的契丹文却一概排斥，不屑一顾。偶然一个机会，她通过某杂志一篇介绍裴元博正在研究契丹文字的文章找到了笔者。并提出请笔者翻译该画上契丹文与鉴定考释该画的要求。因笔者正处于癌症术后休养时期，身体虚弱得站起都很因难。但看到她发来的高清图片，古朴脱俗，一眼开门的草原画风，笔者心动了。“不应使这千年瑰宝再沦落凡尘”。笔者思虑再三，终于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幅画全长545厘米，宽49厘米。画卷四周可见多处脆损和脱丝，保管稍觉强差人意。但画卷苍老浑朴之气扑面而来，使人不得不顿生敬畏之心。画卷上共彩绘姿态各异、毛皮颜色五彩缤纷的契丹牧马99匹（阳数之极，最多数量），巨大水塘两处，嶙峋太湖石一块，绿色灌木三丛、郁郁葱葱的大树三棵，整个卷面蓬勃雄劲，和谐亲切，一股昂扬向上雄劲腾飞的磅礴气势，仿佛要破图而出。卷首题写着17个契丹小字。笔力雄浑刚劲。画卷厚度不到1毫米，却由三层构成，作画部分为纸，中间一层非常细腻轻薄白色材料，似为装裱之胶。最外层为单经纬丝织就的画绢，手感极为轻薄柔嫩。（见图4、1-11、）

笔者目之所及，该画的纸绢工艺、装裱手法、设色颜料，均担得起千年风貌，纯朴无华。论之画风画骨，超凡脱俗。可谓开千年《百马图》之生面，绘万载龙马画之翘楚。无论构图、具像，细节、神韵、气势，都画出了世人想不到学不到的异境，都绘出了历代画家梦不出猜不出的神奇。首先，他一改汉唐画马必画汉地宫苑之马的陋习，着笔于本民族在无垠草原上散养放牧之群牧的契丹马。这种马体形矮小，头大颈短，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在风霜雪雨的大草原上，锤炼出雄悍豪强，野性十足的马性，勇猛无比，能抵御西伯利亚酷寒暴雪;能扬蹄踢碎狐狼的脑袋。与契丹人豪爽彪悍忌恶如仇的性情极其相近。

    画面采用散点透视的方法，从（右）前向（左）后展现，一群鲜活彪悍的契丹马飞奔向诗样的远方：通过出发、过河、休憩、浴水、准备、冲刺五个情节，真实地再现契丹马“罗草”（小型围猎）的场面，是研究辽契丹社会风俗的珍贵资料。画卷共描绘各种黑、白、红、花等各色契丹马99匹（寓九九归一，一统天下之意），有动有静，有一马飞跃，有数马奔腾，姿态各异，生动活泼。画家对马的描绘，极善抓住动态和神情，运动中的马被表现得活泼顽皮，静立时的马又被表现得庄重威武，画的笔法野性雄悍，骨骼精奇，敷色浓艳，可以看出其承唐创新变化的痕迹。形成宽劲平腹，骨肉兼济，彪悍体壮，寓飞扬神骏于雄劲粗犷之中的艺术模式。创作时代已脱离以肥壮为美的唐代风骨，转为雄武英杰的契丹风貌。

画的确不凡，作者必是宗师。他是谁？画上无跋无印，只有通过题予画首的17个契丹小字译文才能揭晓这个谜底。经笔者辨析，翻译，17个契丹小字汉字译文确定为：

“题《百马图》。‘丰采亲和，齐德热启。‘此序，君少圣。”

译文白话文意思大致为：“命名此幅画名：《百马图》。序为：‘画中马的举止风姿美好，亲密和谐；遵从学习大圣指明道路的热潮正在兴起’”。作此序文的人，是‘少圣’。”（见图3、1-17、）

“少圣”何许人也？乃辽国首任皇太子耶律倍的尊号。《辽史太祖本纪》载：“神册元年春二月丙戌朔，上在龙化州，迭烈部夷离堇耶律曷鲁等率百僚请上尊号，三表乃允。丙申，群臣及诸属国筑坛州东，上尊号曰大圣大明天皇帝，后曰应天大明地皇后。大赦，建元神册。初，阙地为坛，得金铃，因名其地曰金铃冈。坛侧满林曰册圣林。　　三月丙辰，以迭烈部夷离堇曷鲁为阿庐朵里于越，百僚进秩、颁赉有差，赐脯三日。立子倍为皇太子。”“少圣”即耶律倍被立为皇太子时百官对其所上尊号。

辽太祖笃信摩尼教，在916年初，正式定“日月神教”（明教、摩尼教）为辽契丹国国教。阿宝机的“日月神教”，融和了萨满教、佛教、道教、祆教、耶稣教、摩尼教等诸多宗教的教义、仪咯，形成了“一主（明尊）、二耀（日月）、三圣（天地人）”领导的，契丹式“政教合一”宗教体制。以追求光明世界消灭黑暗世界为教旨的“日月神教”从此，登上了辽契丹国的历史舞台。“少圣”即统治辽契丹的“三圣”之一，“天皇帝”、“地皇后”之下的“人皇王”。

解开了“少圣”之谜，知道了契丹文题序《百马图》为契丹皇太子耶律倍，在915年所绘，并于神册元年（916年）上尊号“册圣庆典”所献。这些内容加持，无形之中，增加了《百马图》的含金量。更使这幅以马喻人，以百马喻契丹民族，充满力量、充满速度、充满勇气、充满激情、奋发向上，自由自在；一往无前，豪气蓬勃；奔腾向前，气势如虹的爱图主义杰作《百马图》，艺术魅力提升到极致，进一步夯实了耶律倍在中固绘画史上的地位。

这幅画是宋以后发现的最重要的耶律倍的第16幅画作；是宋内府记载耶律倍15幅作品之外的唯一一幅来自契丹故地的作品；也是传世耶律倍16幅画作中唯一一幅由耶律倍亲笔题写画名和作序的作品；更是耶律倍传世作品中唯一一幅题写有契丹小字画名和序言的作品。耶律倍“少圣”皇太子的地位和“册圣庆典”庆贺画的特殊时间，都决定了该画不同凡响的艺术价值。有道是：“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耶律倍画马艺术真豪杰，契丹“少圣”威名垂千古。

注释

    取自宋苏颂《观北人围猎》一诗：莽莽寒郊昼起尘，翩翩戎骑小围分。引弓上下人鸣镝，罗草纵横兽轶群。画马今无胡待诏，射雕犹惧李将军。山川自是纵禽地，一眼平芜接暮云。诗前小注说：北人以百骑飞放谓之“罗草”。

出自敦煌出土《摩尼光佛教法仪略》第一章《讬化国主名号宗教》略云：“当欲出世，二耀（即日月——引者）降灵，分光三体：亲受明尊清静教命，然后化诞，故云光明使者；精真洞惠，坚疑克辩，故曰具智法王；虚应灵圣，觉观究竟，故号摩尼光佛。光明所以彻内外，大慧所以极人天，无上所以位高尊。则老君讬孕，太阳流其晶；释迦受胎，日轮叶其象。资灵本本，三圣亦何殊？摩尼光佛诞苏邻国跋帝王宫，金萨健种夫人满艳之所生也。自胸前化诞，卓世殊伦，神验九徵，灵瑞五应者，生非凡也。

    出自唐·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

                  泉痴山人裴元博2021年4月9日于京东沉疴康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