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大齐国”建年考

——兼黄巢“大齐通宝”钱铸年考

黄巢的“大齐国”始建于何时？《新.旧唐书》《资治通鉴》等正史，都一口咬定是黄巢军攻入长安后始建。但它们字里行间却留下了一些与“黄巢军攻入长安后始建大齐国”有悖，自相矛盾的史料。不情愿地透露了一些“大齐国”，实建于唐乾符五年（878年）的蛛丝马迹。

《旧唐书》本纪第十九下 僖宗纪载：“乾符五年二月，王仙芝余党攻江西，招讨使宋威出军屡败之，仍宣诏书谕仙芝。仙芝致书于威，求节钺，威伪许之。仙芝令其大将尚君长、蔡温玉奉表入朝，威乃斩君长、温玉以徇。仙芝怒，急攻洪州，陷其郛。宋威赴援，与贼战，大败之，杀仙芝，传首京师。尚君长弟尚让为黄巢党，以兄遇害，乃大驱河南、山南之民，其众十万，大掠淮南，其锋甚锐。”

    “广明元年十二月庚辰朔。是日晡晚，贼入京城，时右骁卫大将张直方率武官十余迎黄巢于坡头。壬辰，黄巢据大内，僭号大齐，称年号金统。”

    《新唐书》本纪第九僖宗纪载：“乾符五年二月，是月，王仙芝伏诛，其将王重隐陷饶州，刺史颜标死之。广明元年十二月丙戌，左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率武官叛附于黄巢。巢陷京师。”

《新唐书》列传第一百五十下 逆臣下 黄巢载：“当此时（乾符五年二月），巢方围亳州未下，君长弟让率仙芝溃党归巢，推巢为王，号‘冲天大将军’，署拜官属，驱河南、山南之民十馀万掠淮南，建元王霸。“

“广明元年十二月，巢以尚让为平唐大将军，盖洪、费全古副之。贼众皆被发锦衣，大抵辎重自东都抵京师，千里相属。金吾大将军张直方与群臣迎贼灞上。巢乘黄金舆，卫者皆绣袍、华帻，其党乘铜舆以从，骑士凡数十万先后之。陷京师，入自春明门，升太极殿，宫女数千迎拜，称黄王。巢喜曰：‘殆天意欤！’巢舍田令孜第。贼见穷民，抵金帛与之。尚让即妄晓人曰：‘黄王非如唐家不惜而辈，各安毋恐。’甫数日，因大掠，缚棰居人索财，号“淘物”。富家皆跣而驱，贼酋阅甲第以处，争取人妻女乱之，捕得官吏悉斩之，火庐舍不可赀，宗室侯王屠之无类矣。

巢斋太清宫，卜日舍含元殿，僭即位，号大齐。求衮冕不得，绘弋绨为之；无金石乐，击大鼓数百，列长剑大刀为卫。大赦，建元为金统。王官三品以上停，四品以下还之。因自陈符命，取“广明”字，判其文曰：“唐去丑口而著黄，明黄当代唐；又黄为土，金所生，盖天启”云。其徒上巢号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以妻曹为皇后，以尚让、赵璋、崔璆、杨希古为宰相，郑汉璋御史中丞，李俦、黄谔、尚儒为尚书，方特谏议大夫，皮日休、沈云翔、裴渥翰林学士，孟楷、盖洪尚书左右仆射兼军容使，费传古枢密使，张直方检校左仆射，马祥右散骑常侍，王璠京兆尹，许建、米实、刘瑭、硃温、张全、彭攒、李逵等为诸将军游弈使，其馀以次封拜。取趫伟五百人号‘功臣’，以林言为之使，比控鹤府。“

《资治通鉴》253卷载：乾符五年（戊戌，公元八七八年） 二月，曾元裕奏大破王仙芝于黄梅，杀五万馀人，追斩仙芝，传首，馀党散去。黄巢方攻亳州未下，尚让帅仙芝馀众归之，推巢为王，号冲天大将军，改元王霸，署官属。巢袭陷沂州、濮州。既而屡为官军所败，乃遗天平节度使张裼书，请奏之。诏以巢为右卫将军，令就郓州解甲。巢竟不至。

《资治通鉴》254卷载：“广明元年（庚子，公元八八零年）十二月甲申，晡时，黄巢前锋将柴存入长安，金吾大将军张直方帅文武数十人迎巢于霸上。巢乘金装肩舆，其徒皆被发，约以红缯，衣锦绣，执兵以从，甲骑如流，辎重塞涂，千里络绎不绝。民夹道聚观，尚让历谕之曰：‘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非如李氏不爱汝曹，汝曹但安居毋恐。’巢馆于田令孜第，其徒为盗久，不胜富，见贫者，往往施与之。居数日，各出大掠，焚市肆，杀人满街，巢不能禁。尤憎官吏，得者皆杀之。”

“庚寅，黄巢杀唐宗室在长安者无遗类。辛卯，巢始入宫。壬辰，巢即皇帝位于含元殿，画皁缯为衮衣，击战鼓数百以代金石之乐。登丹凤楼，下赦书。国号大齐，改元金统。谓广明之号，去唐下体而著黄家日月，以为己符瑞。唐官三品以上悉停任，四品以下位如故。以妻曹氏为皇后。以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赵璋兼侍中，崔璆、杨希古并同平章事，孟楷、盖洪为左右仆射、知左右军事，费传古为枢密使。以太常博士皮日休为翰林学士。璆，邠之子也，时罢浙东观察使，在长安，巢得而相之。”

以上三书，一个比一个客观，一个比一个接近真实历史。但由于作者本身对黄巢起义的偏见与仇视，三书都在记述历史的真实方面有所保留或刪削。《旧唐书》只字不提乾符五年二月，“推巢为王，号冲天大将军，改元王霸，署官属。”之事。入长安称帝事也仅廖廖数字记之：“黄巢据大内，僭号大齐，称年号金统。”《新唐书》则大有进步。有选择地记载了乾符五年二月“推巢为王，号‘冲天大将军’，署拜官属，建元王霸。”的史实。在记载黄巢入长安称帝史实上也更翔实。“巢斋太清宫，卜日舍含元殿，僭即位，号大齐。建元为金统。上巢号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资治通鉴》和《新唐书》虽都是北宋人编著，但因角度不同，关于黄巢之事，《资治通鉴》承《旧唐书》，而不承《新唐书》，故简略的让人莫名。虽然对乾符五年二月，“推巢为王，号冲天大将军，改元王霸，署官属。”之事，进行了如实记载，但也留下疑窦多多。至于对黄巢入长安称帝史实仅以“巢即皇帝位于含元殿，国号大齐，改元金统。”17个有用字记之。

三书共同对历史的扭曲，是只记“推巢为王”的事，而不记黄巢为王的王号；只记“改元王霸，署官属”，而故意隐去建“大齐国”这个改元、设立政权机构的前提；只记“黄巢即位含元殿，”，不说这是“齐王登帝位”；只记“国号大齐”，不写“仍用国号大齐”，这些有意制造的迷雾，就这样掩盖了真相，歪曲了历史，给后人留下了千古麻烦。

    三书留下的有关黄巢之史实虽然简陋，但蕴含信息丰富。只要驱散笼罩它们头上的迷雾，就会看到黄巢起义的真相，那就是：唐乾符五年（878年）二月，黄巢被推举为“齐王”，建“大齐国”于亳州，铸“大齐通宝”钱，建元王霸，众上黄巢尊号‘冲天大将军’，署拜官属。而“广明元年十二月底入长安。十二月十三日(881年1月16日)，黄巢即位含元殿，国号大齐，改元金统。”只是“齐王黄巢王霸三年，入长安即帝位于含元殿，仍用国号大齐，改元金统。群臣上帝尊号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的扭曲变形记载而已。

“大齐国”应始建于唐乾符五年（878年）二月，即“王霸元年”二月；“大齐通宝”钱也应始铸于“王霸元年”（878年）二月。世间认定黄巢铸“大齐通宝”诸人，目前都认定该钱是义军攻入长安，黄巢登基成为“大齐皇帝”时所铸。其实，这是错误的。它把“大齐通宝”始铸时间拖后了整整三年。“大齐国”实际上始建于唐乾符五年（878年）二月，“大齐通宝”始铸于“王霸元年”二月。这个信息隐藏在被刪削的唐代史籍中，并为出土钱币所证实。

    《新唐书.逆臣下》曾刪改史实说：“当此时（唐乾符五年（878年）二月），…君长弟让率仙芝溃党归巢，推巢为王，号‘冲天大将军’，署拜官属，驱河南、山南之民十馀万掠淮南，建元王霸。”这里《新唐书》刪掉了义军建立了“大齐国”的史实，隐没了众将推戴黄巢为“齐王”的真相，留下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两个称号：尊号“冲天大将军”，年号“王霸”。《新唐书》作者因为仇视黄巢起义，故意刪除了黄巢建“大齐国”任“齐王”的史实，可又丟不下士大夫的清高，不愿彻底抹杀历史真相。于是，采用了春秋笔法，对史实刪点留点，隐点露点，给后人自行探索的空间。

解秘史实的钥匙是黄巢的两个称号和“署拜官属”：尊号与年号。具有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尊号与年号是帝王的专利。尊号，是皇帝在位时候的美称，又称徽号。它由大臣们议定后上奏，经皇帝批准并向全国臣民公开发布。其政治上的用意是对在位皇帝进行歌功颂德，赞美他的文治武功等业绩。尊号在皇帝时基时始上简短称号，以后随着拿帝文治武功的增长，在某重要节庆或关口，大臣们都会把皇帝的尊号叠加延长，直至其去世变为谥号。年号，是中国封建王朝用于纪年及表示祈福、歌颂和改朝换代的专有名号。年号，被认为是中国古代帝王们的正统标志，代表政权的合法性，称为“奉正朔”。一个政权使用另一个政权的年号，被认为是藩属、臣服的标志之一。“署拜官属”，就是建立政权国家机构。

《新唐书》在黄巢878年二月的历史上，留下两个帝王才可能有的两个称号：尊号“冲天大将军”，年号“王霸”及“署拜官属”的行动。就是告诉人们此对此刻黄巢义军，已彻底不再承认唐王朝的正统性合法性，已经完成了改朝换代，建立了自已的国家“大齐国”，掀开了以“王霸”年号纪年，向天皇宝座最后冲刺的“大齐国”历史的新篇章。

尊号与年号建立的前提条件，是必须先有国。建有正式国家名称（国号）的政权，才有资格建元给帝王上尊号。历史的真相就是，黄巢郭与王仙芝余部，两股义军在亳州（今安徽亳州市）会师，共襄以黄巢、王仙芝起义发起之地山东，原春秋五霸战国七雄齐国故地的“齐”，命名为国家称号，建立了“大齐国”。拥戴黄巢为“齐王”，上尊号“冲天大将军”（冲垮以天朝自居李唐王朝的统帅），建元“王霸”（祈祝齐王完成霸业）。并首铸了以早期开元通宝改范的“冲天大齐”版式的“王信钱”，“大齐通宝”钱。

这段史实，为已出土的“大齐通宝”钱所证实。它们大部分出土地点，如杭州、鄱阳、常德、广州、桂州、越南都是“王霸元年（878年）”至“金统元年（880年）”三年间，大齐军转战之地。如果没有亳州建“大齐国”始铸“大齐通宝钱”这段史实，上述地域就绝不会出土“大齐通宝钱”。因为黄巢撤出长安后，就再没到过上述地区。

                                   泉痴山人2015.11.30于京东沉疴康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