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崖古刻歌

(晚清"西南硕儒")莫友芝

红崖削立贵州安顺府永宁州西北六十里诸葛营后山上。深刻其端，凡四十许字。参错不作行，不正均。大者逾径尺，小或五六寸。字所占高可七八尺，广三尺。字赤而石青，晚晴日射乃毕露。望若图五岳，形若鼎钟，纠结铭划若杂写物象。其土人习称孙明碑。嘉庆中，武威张介侯澍县令撰《续黔书》，乃指为高过伐鬼方纪功之刻。道光之季，阳湖吕绕仙佺孙开府与守刺者谋崖下为十寻架阁，以施氊拓。费不赀，又地高多雾雨，常数日不得一纸。故绕仙亟缩本以行。寻新化邹叔绩汉熏孝廉撰《安顺志》，辄省并其字为二十五。著释文助吕跋伸鬼方之说，其词甚辨。自是府州也依邹释省并，仍字大小比密以就篇幅，各刻木应索者，以故行本百无一真。转不若绕仙缩临尚存仿佛也。文匪分隶，其不自诸葛不待辨。高宗挞伐，亦于地理乖错不安。因思《禹贡》雍、梁并以黑水为州距，又有导黑水至三危人南海之文。验蜀南入南海之水，以滇黔之南北盘江会为郁江者为最大。斯崖适近二盘之会。二盘源处左右侠滇池。《汉书·地理志》滇池县下云：有黑水祠。郑康成即引以注《禹贡》。见《史记·夏本集解》纪。（其注文云：《地理志》益州滇池县有黑水祠。而不记此山所在。《地记》曰：三危山在鸟鼠之西南。盖郑君予梁距及导川之黑水，皆主汉志，其意显然。其别引《地记》特以志未言山，姑附存他说，不为定诂也）。是即二盘为禹所导黑水之确证。《禹贡》黑水至三危而是崖近其会，然则是刻殆三危禹亦，与贵阳本唐矩州，宋元并于罗氏，谓之罗氏鬼国。明设卫，置行都司，开行省，乃并云贵州。矩、鬼、贵一声讹转，非有三地。且在安顺东北，不能越而西南。鬼方无他师说，惟干氏注《易》，以为北方国。《毛诗传》但云远方。余意殆即鬼侯九侯国耳。武丁纵勤远略，而三年悬师万山中，亦事理之必不然者矣。仪征相国考黑水以为在雍，在梁名同地异最是。三危亦然。故梁州所距当自滇池，循南盘以达于北盘之会。云贵俱包其半，乃于经文地形两无※拄，顾不能核两盘源之夹汉祠，定一说以申郑义。犹岐疑于兰沧礼社之愈荒远，亦其蔬也。咸丰庚申四月，友芝将出都，潘伯寅祖萌太理，趣为歌诗，书其藏拓卷端，因傅经义，正昔谬，冀属和以张之。

禹经黑水既茫昧，笺疏苦索金沙壖。三危入海向何处，一任北辙驰南辕。红崖攫出夜郎国，龙画螺书长结蟠。我循汉祠胗源受，神亦※遇随山刊。洪水坤维患匪剧，四载所勘排瀹便。衍亨南渎在指顾，冯高桥小千峰寒。※辰凿宿恣兴会，六丁雷电相后先。形成五岳气九鼎，光怪烂溢朱明天。边荒不识明德远，但记诸葛威群蛮。齐火铭勋久放失，（齐火从武侯南征，摩崖纪功，隶书二行，有建兴年号，在大定府北柯家桥侧。今访求犹未获。章子和永康庶常言）讶此螺硌犹孱颜。千秋万岁一丞相，舍彼不属当谁专。矩州鬼国贵行省，循声误读讹仍沿，儒生考古别羿些，寅车漫附拿山镌。汤孙中兴挞殷武，有截不越荆楚间。鬼方九侯一国耳，何事鄙远劳三年。乃知尔等匪事实，武威误笔承吕佺，※来颇怪锥指隘，（胡渭禹贡）梁徼竟断巴符关。分明南交著绕典，正夏宅已逾宛盘（《续汉志》宛温县有盘江，即今两盘。宛平读）。三危黑水异梁雍，仪征要义精不烦。惜哉弭节失检剔，礼※社兰沧歧未删。衡碑作伪败杨慎，岳麓弃掷无人怜。斯崖晚出见典则，副墨脱手争腾骞。字青石赤又岣嵝，气压周鼓商杆槃。誓当笺诂诏永久，奉此石祖弥经藩。叔重古文换秦篆，十不存一苦※铨。稍从乘马究虞寽，水书竹历参摩研。（《管子·桀马数》篇云：有虞荚桀马已行矣。盖虞币有桀马之名。今流传桀正，当金尚寽及虞一斤等币，颇有文字相证处。吾独山土著有水家一种，其师师相传，有医、历二书，云自三代。舍弟祥芝曾录得其六十纳音一篇。甲子、乙丑金作，丙寅、丁卯火、戊辰、己巳木作。且云其初本皆从竹简过录，其声读迥与今异，而多含古音，核其字画。疑斯篆前最简古文也。）略明格西戊辰字，象象※舞承白环。意为剖居就属读，断续瞥眩愁难安。伯寅廷尉喜创论，趣实歌咏开其澜。寿阳马平助旁督，（祁相国及王少鹤农部取证更拓张南山，广东张南山维屏《郁水考》，亦以南北盘江为《禹贡》梁州黑水。）浪书※见了逋负，才薄奈此笞花斑。庶缘索和博大句，持壮里典荣南还。

（《红崖古刻歌》引自1925年仲秋初刻的《都匀县志稿》都匀市史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2005年点校版，此次转载，个别难字以“※”代之）

附晚清"西南硕儒"莫友芝简介

莫友芝（1811—1971年)，字子偲，自号郘亭，又号紫泉，晚号眲叟，贵州独山翁奇兔场上街人。莫与俦第五子。父亲莫与俦（字犹人），清代嘉庆四年进士，曾任翰林院庶吉士、四川盐源知县和贵州遵义府学教授，著有《二南近说》、《仁本事韵》、《贞定先生遗集》等书。莫友芝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3岁识字，7岁读《毛诗》、《尚书》。他见读书的地方跟晋代诗人谢眺诗“竹外山犹影”意境相似，请父母将书斋名为“影山草堂”。此后，“影山草堂”名号伴随他留名江南。

莫友芝是晚清著名的学者，宋诗派诗人。毕生穷究经史，精于版本目录、金石的考证，其书法、诗文，均为一代名家、是影山文化的主要传人，他与郑珍并称“西南巨儒”。李鸿章等举荐于朝，终不仕。

在中国历史上，云贵地处偏远，文化一直比较落后，鲜有以藏书闻达者，然而到清代晚期，黔南地区竟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藏学成就对后人的影响，甚至超过了同时代的其他大藏书家。

道光三年（1823年），莫友芝随父到遵义，在湘川书院就读。当时，遵义府郑珍（字子尹）与友芝同窗共学，从事文字学、经学的研究，志同道合，成为莫逆之交。道光八年（1828年），友芝考取秀才。道光十一年（1831年），在省应辛卯恩科乡试，考取第十一名举人。以后屡试不第。

道光十八年至二十一年（1838—1841年，友芝和郑珍合作受聘修篡《遵义府志》，历时4年而成，该志被梁启超称为“天下第一府志”。在编纂中因疏忽原汉晋时遵义所属地名“郘亭”，他为警醒自己，而自号“郘亭”，以示终身不忘记。《遵义府志》共48卷，33目，附目14，共80余万字。修撰《遵义府志》完稿后，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其父去世，次年，友芝继承父业，主讲遵义湘川书院。

咸丰元年（1851年），全家搬到城西南山下，自建草屋，屋名“影山草堂”，咸丰八年（1858年），离家去京。咸丰十年（1860年），友芝离开北京，随胡林翼去太湖。次年，随曾国藩到安庆，充幕宾，全家随迁安庆，代曾氏收购江南遗书，后又为曾国藩督领江南官书局，以校勘经史为任。江南访书时，与江浙一些大藏书家过往甚密，特别是与郁松年、丁日昌友好，经常在一起讨论藏书、研究版本，当时动乱初定，江南故家藏书多流于上海，莫友芝虽因财力所限，不能尽购，然此间过目善本无数，因此更丰富了他的版本目录之学。莫友芝目录学代表作有二：一是《宋元旧本书经眼录》，这是他从同治乙丑（1865年）至已巳（1869年）数年间客游上不第等地时所见宋、金、元、明椠本及旧抄本、稿本的记录，后由其子莫绳孙汇编成册。一是《<吕右加邓的右部分>亭知见传本书目》，这是他在《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上所作的版本笺注，是为版本目录学史上的扛鼎之作。

此外，莫友芝还曾为丁日昌编有《持静斋藏书纪要》二卷。同治二年（1863年），获《唐写本说文》残卷，经校勘，写成《唐写本说文解字木部笺异》，对文字学作出了重要贡献。同治四年（1865年），友芝任金陵书属总编校，定居金陵，亦以“影山草堂”名其书屋。影山草堂以明清精刻、精抄、精校本为多，尤以唐写本《说文解字》残本最为珍贵，是为唐宪宗元和年间遗物，曾国藩见此书后，赞叹不己，即命必板传世，并为之题词：“插架森森多于笋，世上何曾见唐本！”二者称为稿本，不分卷，前者为藏书总目，后者为客游东南时的行箧书目。

同治九年（1870年），任扬州书属主校刊。李鸿章、张之洞邀友芝为武昌书院主讲，友芝以衰老为由推辞不就。次年，到扬州、兴化一带访求遗书，病疾发，不及医治，逝于船中。去世后，灵柩停在南京莫愁湖畔。后来，其胞弟祥芝辞去江宁知县，护送灵柩返回遵义，葬于东乡青田山墓地。

莫友芝一生中著作颇丰，创作了大量的诗歌散文，留给后人1000余首，主要诗集有《郘亭诗钞》、《郘亭遗诗》、《影山词》等。主要著作有：与郑珍合撰《遵义府志》，为郑珍《樗茧谱》作注，还有《黔诗纪略》33卷，《声韵考略》4卷，《过庭碎录》12卷，《亭诗钞》6卷，《唐写本说文解字木部笺异》1卷，《亭遗诗》8卷，《亭遗文》8卷，《影山词》1本，《宋元旧本书经眼录》3卷，《亭知见传书目》16集，《持静斋藏书纪要》2卷，《亭书画经眼录》4卷，《即亭经学》、《古刻抄》、《旧本未见书经眼录》、《资治通鉴索引》、《石梁记》各若干卷。

莫友芝故乡在独山，独山有水族，水族有水书，水书有奇特让其诧异。莫友芝在《红崖古刻歌》注中，对水族古文字的评述是：

吾独山土著有水家一种，其师师相传，有医、历二书，云自三代。舍弟祥芝曾录得其六十纳音一篇。甲子、已丑金作，丙寅、丁卯火作，戊辰、己巳木作。且云其初本皆从竹简过录，其声读迥与今异，而多含古音，核其字画，疑斯篆前最简古文也。

莫友芝当时已注意到故乡独山的水族，有一种靠水书先生代代相传的有关医药与历法的水书，传说是来自夏、商、周三代时期。莫友芝认为水族古文字的创制年代，要早于秦李斯以大篆的“籀书”和小篆为标准整理的文字版本，属于它前面最为简约古朴的文字。从上下文联系看，莫友芝认为水族文字应来源于秦代以前的金文和竹简。

莫友芝出生于今贵州省独山县兔场镇。独山县水族有3万余人，主要居住在翁台、甲定、本寨3个水族乡，以及水岩、江寨、基场、兔场、新民、拉忙等地。独山县东南北三面，紧邻全国唯一的三都水族自治县和都匀市、荔波县，处于水族文化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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