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文“寿昌八年”银钱之谜

——从中可见契丹文字推广普及之难

近日整理朋友们发来邮件时，发现老友、著名收藏家刘竞民先生，发给笔者作参考资料的，一张契丹文纪年银钱图片上的“寿昌八年”（见图1、2、），前所未闻，大有逆史而生，惊世骇俗之感。为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真相，笔者不揣浅陋特援笔撰写此文，以记录下探索过程，供有兴趣研究契丹文钱币的朋友参考。

一、钱文确是契丹文“寿昌八年”。

刚下载完此钱币图时，确实没在意，因为契丹文寿昌年纪年钱已见过数套，金、鎏金、金铜合金，银，铜钱都曾亲自过过手，是再熟不过的品种了。可当我仔细看过时，却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记得原以为是“寿昌二年”，可眼前的“二”字（见图3、），却变成了“八”字（见图4、），而且是货真价实、错了管换的“八”字。我把契丹文“二”与“八”字，放大写出让我的家人辨认，所有人都确认钱上的字是“八”不是“二”。

二、钱虽有疑点，但综合分析还是真钱。

契丹小字“寿昌八年”银钱，为折三型钱，径33毫米，穿7.5毫米，厚3.3毫米，重17克。银质细腻温润，光泽柔和，含银量应在95％以上。其铸制工艺，形制特点，均与辽道宗其它纪年钱一脉相承。如面缘宽过面穿廓，背穿廓宽过背缘的，唯有契丹纪年钱特有的特征在此钱体现。钱文拙稚随意老辣，无丝毫矫揉造作之态。

然而，此钱包浆实在不敢恭维。乍看起来，锈色生涩，糊了八区，似经烟熏火燎，方才脱身。可仔细观察，其锈有层次，黑红相间，锈色虽生涩，但坚实如甲，刀刻难除。由此可知，这枚钱定在梁柁等处长期悬挂。方得此不招人待见之包浆皮壳。从材质、形制、工艺、钱文各方面与已确认为真的寿昌年金钱，铜钱进行了细微特征比对，没有发现明显破绽，综合考析其还应是枚真钱。可钱上的纪年确系“八年”，这是怎么回事？因为所有史书都记载，辽寿昌年号只有七年。

三、史上没有寿昌八年，为什么会出现“寿昌八年”纪年钱呢？

“寿昌”是辽道宗最后一个汉文年号，1095年正月初一改年号“寿隆”，一年后改称“寿昌”。“寿昌”七年（1101）正月甲戌，辽道宗病故。其嫡孙耶律延禧继位，当年二月即改元“乾统”。《辽史·天祚皇帝纪一》“寿隆七年正月甲戌，道宗崩，（耶律延禧）奉遗诏即皇帝位于柩前。群臣上尊号曰天祚皇帝。二月壬辰朔，改元乾统，大赦。” 史上没有寿昌八年，为什么会出现“寿昌八年”纪年钱呢？

四、都是契丹字正字法不严惹得祸。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老伴指着我放大的契丹文“二”与“八”两个字说，这两个字太相像了，是不是写错了？真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一语惊醒迷中人。多浅显的事，竟让自己给弄复杂了，到头来又让自己设的局给困住，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本来是个错别字，竟让我把辽史道宗纪翻了好几遍，在网上查了多半天资料。没想到老伴的话，竟让我茅塞顿开。刘先生银钱上的“八”确是契丹小字“二”的误写。

契丹小字“二”字，为“又下一竖一横”（见图3、），“八”字为“王的脖子处加八”（见图4、）。两个字外形极为相似，极容易混淆，契丹族百姓绝大多数是文盲，契丹工匠认识契丹文的估计也不会太多，既使认识，也不会认识太多契丹字。文盲或半文盲工匠面对形状相似的“二” “八”字情况，如不出现错混字，那将是不可能的，有错别白字倒应是顺理成章。

有人说钱币是国家名片，特别是契丹，它把钱币当成造神运动的工具，皇帝的“王信”，不应该也不能出现错别字。其实，这是个误区。造神运动多是利用汉字和契丹大字，汉字钱和图画钱来完成的。契丹小字虽也发挥了不少作用，但它多用在钱币符牌墓志上，百姓相接触的少。错白字并不影响物体本身的价值，所以人们不知道去纠正它的，任其泛滥。契丹字错别字多是契丹文钱普遍的现象，如耶律奴瓜金钱上的“兴”字、“军”，龙凤金钱上的“赐”字，本钱的“八”字等等，特别手写阴刻的钱文，错别字俯拾皆是。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正是刘凤翥先生所说的“正字法不严”惹得祸。

“正字法不严”，是契丹小字胎里带的缺陷。契丹大字是表意兼表音的文字，契丹小字是表音兼表意的文字。都想拿极少的文字，记录丰富无穷尽的语言。这样，就造成了契丹大小字同样的难题。记录语言的字捉襟见肘，左支右绌。没办法的情况下，只好借同音同形字来使用。结果造成了大量的“一字多音”，“一字多形”，同音皆可借，同形皆可代。加上使用中因书写产生的大量错别字，搅和在一起，契丹字真就成了“天书”，推广使用面越来越窄，不光老百姓学它难于上青天，既便契丹上层中学会精通契丹文者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出现了这枚皇帝死了一年多还在铸自己年号钱的天大笑活。

这枚契丹文“寿昌八年”银钱，以自己传奇经历，说明了契丹文在当时推广使用之难，也给今天契丹文研究人士，步履蹒跚、举步维艰的状况，进行了背书，的确难啊！但相信这些中国的“脊梁”会把历史赋予他的的重任完成于胜利峰巅。我为我能厕身其中感到幸运，感到骄傲，我自豪。

泉痴山人2013-9-17于京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