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契丹）“再生仪”特铸

“千秋万岁”边环十二生肖图内环佛教八宝图钱考释

前几天老友京川游侠在博客上展示了一枚辽（契丹）“千秋万岁”边环十二生肖图内环佛教八宝图，缘阴刻“上京临潢府”钱（见图1、）。其钱径140毫米，厚10毫米，重量1026克。材质据说是银铜合金，不知是否经过检测？含银多少？愚意以为该钱至多是枚含银钱，尚未达到银铜合金钱的标准。否则，不会身披硬绿如甲了。

此钱够大，够重，罕见异常。但称其为“目前所见最大最重的千秋万岁钱”，尚嫌欠妥。2009年某钱币网曾发表一枚“千秋万岁”光背大钱（见图4、），径达180毫米，重量达1500克。据笔者掌握的信息，内蒙民间现藏有一枚径1.2米，重150公斤的“‘千秋万岁’‘镇墓钱’”。该钱称为“目前所见最大最重的千秋万岁钱”，可能应该才算名实相符。

至于因钱缘阴刻“上京临潢府”几个字，就认为是“镇府钱”，似有望文生义之嫌。因为用钱神镇摄的只能是与财货有关的场所。如仓库镇摄用“镇库钱”（见图3、），陵墓镇摄用“镇墓兽”、“镇墓武士”、“镇墓钱”。除此之外，不见其它需用钱币镇摄的地方，自然“镇府钱”也就不复存在了。钱缘阴刻的“上京临潢府”几个字，只不过是后来的收藏人或辽金验铜官后刻上的，得到此钱或验查地点的标记而已。

当然，虽说此“千秋万岁”边环十二生肖图内环佛教八宝图，缘阴刻“上京临潢府”钱，不是“目前所见最大最重的千秋万岁钱”，也不是什么“镇府钱”，但它的珍贵远远超出甚么“镇x钱”，“之最钱”。说它珍罕贵重，因为它在三个方面不同凡响，即可称“三绝”之处。

一、它是辽（契丹）第一枚让国家行用钱文担负“再生仪”祭祀任务的特铸钱。此前辽（契丹）“再生仪”祭祀钱，都是用吉语，如“福德长寿”，“家国永安”；或用图画，如“天皇登基”、“天子乘龙”、“青女避后”背加十二生肖，担负“再生仪”祭祀任务。而这次是径直用天皇帝法定的国家流通行用钱文加十二生肖，担负“再生仪”祭祀任务。这个举动意义非凡，是辽（契丹）钱币史上空前绝后的壮举。

代表皇权的国家流通行用钱文用在民俗议式钱上，就直接赋予了民俗仪式“再生仪”更神圣的“与天神对话，天降圣嗣”政治涵义。至此时，“再生仪”已成了皇帝，皇太后，皇嗣独享的特权，其他人只有在皇帝特批的情况下才能偶而再生一次。《辽史·圣宗本纪》记载了统和七年戊子，承天太后特批“战神”屡破宋军的辽军主帅耶律休哥“命入内神帐行再生礼”。这史实说明在此“千秋万岁”边环十二生肖图内环佛教八宝图钱颁行后，“再生仪”更神圣了，已非“夷离堇、南北大王”之流所能染指了。一枚钱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可算中国钱币史上一绝了。所以它的阔大，厚重，复杂就不难理解了。

二、钱上图案把道教佛教图案绘在一起，用来为契丹萨满教“再生仪”祭祀服务，说明契丹宗教政策开放，和谐，平等。展现了契丹统治者一切宗教为我所用的伟大胸襟。“十二生肖”来源于中国道教，后被吸收进契丹历代可汗创造的新萨满教礼仪之中。成为契丹人生殖崇拜本命信仰的重要内容。背内环的“八吉祥图”，又称佛教八宝，是象征佛教威力的八种物象。由八种识智即眼、耳、鼻、音、心、身、意、藏所感悟显现。描绘成八种图案纹饰。作为佛教艺术的装饰。

八吉祥简称轮、螺、伞、盖、花、罐、鱼、长。轮为法轮，即佛法的代称。指佛法具有传之久远的法力，辗转相传弘扬光大；螺为佛事活动使用的乐器之一，又称梵贝。八吉祥组合，以法螺之形，象征佛法所传之法音，妙音吉祥响彻世间；伞即宝伞，喻佛法运转传播张弛自如，贯通无碍；盖即白盖，形容佛法如神圣的华盖，遍覆三千大千世界，广施慈悲，普惠众生；花为莲华，晓喻佛法圣洁，如莲之清新芳蕙，以沁心馨香，引导众生脱离污垢；罐原为宝瓶，喻佛法深厚坚强，聚福智圆满充足，如宝瓶般无散无漏；鱼，形以金鱼，喻佛法具有无限生机，如鱼游水中，自由自在。解脱劫难，游刃自如；长指盘长，又称无穷盘、幸运结。喻佛法的强大生命力，如无穷盘结样延绵往还，长承久传，无尽无休。

佛教早在东汉时期就传到了北方包括契丹各地，唐代已有佛寺在辽地建成。耶律阿宝机建辽后，对各种宗教兼收并蓄，极大地促进了各种宗教的发展。自辽太宗把白衣观音请进祖庙，佛教地位大幅提升。佛教的吉祥象征八宝逐渐传入契丹，渐渐深入百姓生活。此枚钱上的佛教八宝，应是中国钱币史上在钱文钱上最早的形象。道教、萨满教的十二生肖，由佛教的八宝护航，这再生重生的过程自然是吉祥如意，顺遂圆满了。这种别出心裁独具匠心含义隽永的设计，真是不同凡响，堪称绝配。

三、此钱是有种种证据证明，它是承天太后统和元年或二年行“再生仪”时所特铸祭祀用钱。这就在辽（契丹）历史上创造了空前绝后的，唯一一位皇太后，多次行“再行仪”，并自行特铸“再行仪”祭祀钱的记录。萧燕燕此举，使她成为了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不是女皇胜似女皇，丈夫疼、情人爱、儿女孝，在位掌权时间最长的女人。肖太后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是不同凡响的一生，她的一生是中国历史上的一绝，更是中国女性绝对仰慕的女人。

以上三点该钱的不同凡响之处，使这枚“千秋万岁”边环十二生肖图内环佛教八宝图，缘阴刻“上京临潢府”钱的政治地位，历史地位，艺术地位，迅速提升到契丹国宝钱币的等级。有哪些证据能证明此钱，是承天太后行“再生仪”祭祀用钱呢？证据可分：“再生仪”时要祭奠父亲，母亲；十二生肖钱应即是悬挂在再生室，乞求再生的主钱。

再生仪，辽重要礼仪之一。为遥辇氏阻午可汗所制定，后成为辽朝皇帝举行柴册仪前必行的礼仪。再生，即重生一次。《辽史·礼志》称：“再生之仪，岁一周星，使天子一行是礼，以起其孝心。”通常在皇帝本命前一年的冬季最后一个月，选吉日举行。先于禁门北设再生室、母后室、先帝神主舆，并于再生室中倒植三岐木。吉日一到，将童子和接生婆安置在再生室内，门外有一妇人执酒，一老叟持箭囊。从神舆中取出先帝神主，祭奠。皇帝入再生室，除去服饰，赤足，童子跟随其后，行过岐木、卧木侧之礼，以模仿初生时的情景。仪式结束后，再参拜先帝遗像，宴饮群臣。

按《辽史·帝纪》载，辽太祖，应天太后，辽穆宗，辽世宗都没有行过“再生仪”的记录。辽太宗有行过两次“再生仪”的记录。一次为“天显四年九月庚午，如南京，戊寅，祠木叶山。己卯，行再生仪。”二次为“会同元年十一月甲子，行再生、柴册礼。丙寅，皇帝御宣政殿。刘昫、卢重册上尊号，曰：睿文神武法天启运明德章信至道广敬昭孝嗣圣皇帝，大赦，改元会同。”（《辽史·太宗本纪》）

辽景宗行过一次“再生仪”：“保宁三年四月己卯，祠木叶山，行再生仪。”（《辽史·景宗本纪》）辽圣宗行过两次“再生仪”：“统和元年七月辛酉，行再生仪。”“统和十二年十一 月戊申朔，行再生仪。”（《辽史·圣宗本纪》）因有证明“千秋万岁”边环十二生肖图内环佛教八宝图，缘阴刻“上京临潢府”钱，仅和辽景宗与辽圣宗有关的实物证据，故圣宗以后各帝行“再生仪”情况省略。

笔者收藏有一枚文字、形制与京川游侠钱基本一致的“千秋万岁合背钱”（见图2、）。该钱为青铜铸造，径142毫米，厚7毫米，穿径36.44毫米，重525克。钱文与游侠钱一样，同为契丹体汉字“千秋万岁”。面背钱文成90°颠倒。圆穿。特殊的地方，在于一面千，岁间位置上镌有阳文“保宁二年”（970年）纪年字样。显然“保宁二年”是该钱铸造的时间，该钱是为景宗第二年（保宁三年，971年）行“再生仪”所铸“再生仪”祭祀钱。这枚带纪年契丹体汉字“千秋万岁”钱的发现，完全排除了辽太宗与游侠钱的关系。而只有圣宗和他母亲行“再生仪”时，有可能与游侠钱产生关联。

统和期间是圣宗母亲承天太后称制掌权，圣宗只是个嗣君，名义皇帝。故他的两次行“再生仪”，只是盼他健康长大的祈福仪，不是再生重生仪。所以，利用游侠钱行“再生仪”的人，只能是承天太后莫属。“再生仪”来自远古“杀耄君（杀年老体衰国君）”的习俗，是一种“反屠王”的措施。所以只有掌权的头领才需要重生再生，以葆旺盛的执政能力。正是基于此原因，笔者才敢肯定此钱是继景宗铸“千秋万岁”祭祀钱后，承天太后行“再生仪”时所再铸。从两枚“千秋万岁”祭祀钱上，也可看出它们之间的继承发展关系。

其次，从辽钱上仅有的佛教八宝图，可以看出铸主对佛教的崇信，而在景圣两朝中有如此能力崇佛者，也仅有承天太后一人而已。有人说“辽朝佞佛始自承天太后”，笔者认为是切中要害之言，确实如此。虽然景圣两朝和承天太后有关的崇佛活动《辽史》仅记了两条，“保宁六年（974年）十二月戊子，以沙门昭敏为三京诸道僧尼都总管，加兼侍中。统和四年（986年）秋七月丙子，诏上京开龙寺建佛事一月，饭僧”万人。”这两次活动无疑都是开了辽朝佞佛的先河，也可以看出承天太后对佛教的笃信。正是由于承天太后对佛教的崇信，才有了辽（契丹）国家萨满教礼仪祭祀钱上镌刻佛教八宝的咄咄怪事。

《辽史·圣宗本纪》记载了承天太后的四次行 “再生仪”：统和元年（983年）秋七月甲寅朔，皇太后听政，辛酉，行再生礼；统和二年（984年）秋七月癸丑，皇太后行再生礼；统和四年（986年）九月甲午，皇太后行再生礼；冬十月丁酉，皇太后复行再生礼，为帝祭神祈福。从行文内容看，统和元年应是圣宗行登基再生仪，统和二年才是承天皇太后行再生礼。按照保宁“千秋万岁”祭祀钱铸造惯例，“千秋万岁”边环十二生肖图内环佛教八宝图钱，应是统和元年铸造。

综合以上分析考证，可以得出这枚契丹体汉字“千秋万岁”，边环十二生肖图内环佛教八宝图钱，确是辽统和二年承天太后行“再生礼”祭祀时所用钱，是辽代唯一的国家钱文祭祀钱的结论，十分珍贵。其在历史、考古、宗教、艺术诸方面，都将对辽（契丹）文明研究起到重要的史证作用。希望游侠老友永宝藏之。

泉痴山人2013/6/15于京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