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只愿留在江西生活的父亲

在我一再讨论家乡的时候，我总时不时地想念起我那只愿留在江西老家生活的父亲，一生为农的老父亲自然是不会上网的，更不知新新时代的博客为何物，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在我的博客上给我的父亲写点什么。

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农民，做过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当然主要凭的是一把力气，在农田基本建设和兴修水利时期的拼尽全力了。直到今日接近70岁的人，每每还以自己当年力气过人而自诩。青年的我每当父亲夸自己有力气，总表现不屑，并且聪明的驳斥；中年的我才懂得，我们哪里有资格嘲笑那一代人的不智呢？社会的开化若此，教育落后若此，我们处在那个时代，又有谁能脱那个以力气为荣的俗呢！今天的我才有一点知识为青年的我反思：当年的我真是聪敏得过了头啊！

如今，老父亲讲什么，即使错得稀里哗啦，我也懂得绝不奋勇争辩，更不再聪明地指正。老父亲穿衣服总也穿不整齐，喜欢好几件上衣重重叠叠地穿，衣领总是里外搅在一起，但我只觉得可爱。因为，只要老父亲坐在我身边，且眉飞色舞，我就只是开心。老父亲啊，只要你开心，我愿拿出一个硕大的箩筐，去接受住你的所有的没有所谓意义和价值的谈论，并且刻意珍藏。因为，我知道，没把握说，再过多少年你依然能够坐在我的身边，同有点出息的儿子闲聊。

老父亲事实已经是癌症患者，只是有幸还活着。五年前，同他一起在江西南昌94医院治病的食道癌患者，先后都谢世了。每念及此，我总觉得，这不止是父亲的寿，更重要的是我的福。我对父亲，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他的快乐和安宁。于是，我让我的小妹全职在老家照顾父母的起居、饮食和日常生活，我央小妹接受我按月给她支付工资，就算帮哥哥打工，虽然这样很俗；于是，我让父亲恢复抽烟，尽管这样非常不科学，但他有那么喜欢香烟，就随他罢；于是，我不反对老父亲喝酒，当然是啤酒，这也不医学，但他同过去的老哥们一起，喝点，那么兴奋，就别阻拦啊；于是，在外地，总是寄点不同地区的特产回老家，让父母尝尝，父亲总怪我是花冤枉钱，不实用，不合算，就让他批评吧，十年以后，也许想买个老人批评你，也不可得呢；于是，每次回老家，总要大摆几桌饭，把老爸的那班老少朋友请来，好好撮一顿，喝个痛快，我不在老家，都是那些老少爷们陪着老爸穷聊胡侃、抽烟喝酒啊，他们只是朋友，却替了我做儿子该做的事啊；于是，我开始打破自己的“不回老家显摆”的规矩，竟在九江市委讲起课来，因为父亲高兴啊，儿子都给市长讲课啦，我的虚荣能换来老父亲的好心情，这就值了，就当儿子送给父亲治病的药么！

有钱也难买好心情啊。我的父亲用钱是用不了多少的，一向清苦，有钱也不忍心花，除了那次村里修路一次经他的手出了3万，一辈子没花过大钱。前些年，给他买鱼肉的钱都总舍不得用，弄得我只好做专题策划：留一部分现金在村上卖鱼肉的店铺老板手上，规定时日，必须用完。只能取鱼肉，不能取现金。制度执行了2年多，终于想明白了，就不再在吃的方面节约，此制度也就自行取消。

除了吃穿，还有什么能使老父亲高兴呢。对了，老爸对官员总是很敬仰的，尤其是大干部。于是，我就借助自己的一点“名人效应”，常常拉一些市县干部去我乡下的旧居住地吃饭，村上的人总是兴奋地指指点点，那是局长，那是县长，那是市长。看到父亲的那个得意，我就顾不得虚荣一说了。在外头，经常有跟省部级公务员合作的事情，我一向平视官员的，无论大小，仅仅互相尊重而已；但想起父亲的那个得意劲儿，就一定跟官员合张影，寄回老家。我能想象得出，父亲一定会拿着龙永图先生、陈政高先生的照片，给老哥们炫耀去，那个得意绝不止是一个“非常”能形容的。

今年我发现，这样做也带来了一些不便，同乡有什么事情，老父亲常常自作主张说：“找我儿子，他有办法”，真教我哭笑不得。我又不做官，哪有那么大能耐！找工作，有时还可以推荐推荐，打官司我就完全没辙。我可爱的老爸呀，挺为难儿子的。

但是，我还是想对老父亲说：只要父亲你开心、安宁，需要怎么做我都行；何况，我那么厚道的老爸，你是决不会让儿子做非法的事情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