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槃

——踏寻闯王李自成的足迹之（三）李继迁茅庐界

　　　　　　　　　　　　　　            倪霞

 
(李自成诞生纪念碑）
    车子离开横山县城，一路向北，向黄土高原的深处前行。路边一排排有着粗壮树杆却树枝很少的树木，令我好奇这种树的造型怎么如此奇怪，叫什么树？一边开车的研究会雷子才老师告诉我说，这树叫“断头柳”。听罢名字，令我好不惊讶！同时想到“悲壮”二字。难怪在满目黄色里，这一排排“断头柳”充满着一种不羁又倔傲之气势，威武雄立于天地间，如赴死的将军和战士，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回”之壮观。“断头柳”成为我走进这片黄土高塬的第一道别样风景。

断头柳，因为黄土高原干旱少雨，土地贫瘠，加之常年西北风和沙尘气候，使树冠容易被摧毁。于是，当地人让种下的柳树长成一定的高度时，砍掉柳树的顶部，不让其继续向高处生长。由“断头柳”想起当年李自成，因为受多方面抑制和打压，历尽坎坷揭竿而起，不成功便成仁之壮烈之举，舍命一搏的“断头”之勇。这片温厚深情又神奇的黄土地，就连养育出来的树也是有别于常态的，那么养育出有血有肉有个性的李自成反而是常态了。 

车子穿行在绵延起伏的山峦之间，窗外的黄色山脊，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峰回路转，阡陌纵横。崔主任告诉我，横山北面是丘岭沟壑区，南边是毛乌素沙漠边缘，这里有秦长城和明长城。车子走过无定河，榆林的母亲河。远远的，一个高塬接着一个高塬，环环相套，绵延叠起，与天空相接，有南方梯田的妩媚。这里的冬天比我们南方来得要早，远处近处的树木已是一派枯黄景致，绵绵长长几百公里，横亘无数山脉，一片浑厚，在气壮之态里，整体看，似人体的肌肤一样，泛着柔滑的色泽，在温润中呈现一种大气磅礴的美，与南方的山带着棱角绿色的美完全迥异。

（绵延的黄土高塬）

如果此刻把出现在我眼前的山脉比着一个人的话，那就是一个憨厚雄浑得有些木纳的汉子，柔和得有些温软。由憨厚雄浑及柔和温软堆积于内里的心脏，应该如火一样在深处燃烧的吧？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蓄势待发。听说，这片山脉的深处，有源源不断的煤矿有待开踩。这些地域形成了游牧文化、黄土文化和边塞军垦文化，同时形成了横山人的个性，这气壮的河山曾孕育过8位皇帝。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方表面平静安详的热土，当你爱他时，他会温顺如绵，一如他们说话时，喜欢用重复字那样，充满了柔情。如“拉话话”“山娃娃”“看佛佛”等等；当你伤害他时，他一定会如狮子一样发出回击的怒吼，一如他们语速加快时，发出让你难懂的，浓重的后鼻音！

车子停下来，崔主任和几位老师说，到李自成的出生地李继迁村了。

尽管在前边的文字提到过李自成的乡籍，这里，还是得再次交待。据史料记载，李自成原名鸿基，明万历三十四年（公元1606年）出生于怀远堡李继迁寨，为明朝陕西省米脂县双泉里二甲人，今横山县石窑沟乡长茆墕村古庄窠。明属米脂，今属横山。我们第一站落脚于李自成的出生地李继迁村，古时称寨。白色公路一个大坡下处，在我们的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有一处小树林，小树林内靠着黄土坡边上有一个石碑，石碑上写着“李自成诞生地纪念碑”，碑文中写道：

李继迁寨，闯王乡梓

今归横山，昔属米脂

米脂立像，其像煌煌

横山树碑，其碑巍巍

煌煌巍巍，青史永垂

巍巍煌煌，两县之光

(断头柳）

石碑落款“谢承仁题梓。一九九一年九月五日”。谢承仁乃中国近代史研究室主任、北京师范学院历史系教授。在石碑左侧一处泥泽地，老师们说，这片泥泽地是60年代修的水坝，水坝的淤泥掩埋了下方左侧当年李自成出生的窑洞。我们站在被淤泥掩埋的“坝”之上，听着远去的故事和不曾远去的李自成。窑洞山上的顶部有两户人家，保持着原生态的窑洞生活起居，只不过都是留守老人，年轻人到外边的世界去后，基本上不愿再回来住窑洞了。一位老妇人见我们在这里指指点点地看着，热心地跑下来，跟我们说，她17岁嫁到这个村子里，如今70岁了，是听着闯王爷爷的故事过来的。说着又指着淤泥方向说，当年的窑洞她到里边细看过，说是墙壁上有龙的图纹出现，神奇着哩。

“生在李继迁，长在长茆墕”。这是李自成故里人开讲李自成故事时的开头语。李继迁寨，依人名而立。李继迁乃西夏开国之祖。李自成出生在开国之祖福地，这不能说不是天意。加之其母吕氏梦“王者揭帷入”，其父李守忠华山祈嗣，梦神语以破军星投胎为子等预兆，似乎注定了李自成出生的不凡。所以其父为其取大名“李鸿基”，小名“黄来儿”。李自成之名是后来学武艺时所得，这是后话。黄来儿出生后不久，便随父母回到了几代居住的长峁墕村。

由于天色已晚，所以我们是先到茅庐界的，到“李自成故里茅庐界民俗旅游区”住下来时，天已擦黑。茅庐界与长茆墕，仅几公里之遥，其实，在茅庐界，闻到的就是长茆墕的气息，看到的就是长茆墕的风物与人情。乡民们在一个地界里，相生相息，你来我往，招手呼唤。茅庐界靠近内蒙，融汇着汉文化和边关文化。当晚就餐的餐厅内，挂着几幅陕北风情文化摄影图，在我还没有看清这个民俗区的周边环境时，这几幅画图足以让我对这个地方产生浓厚的兴趣，崔主任之所以要送我到这里住几天，一定有他艺术家眼光和李自成文化研究会主任之责任的特殊用意，因为他太懂得和太熟悉这片热土的价值所在，这里有太多值得我去发现和挖掘的宝藏。

晚饭时，民俗村的创建人韩士战先生，不讲他的民俗村，却口口声声在说闯王爷爷的故事，就连他厨房里的大师傅，每从窗口送上一个菜时，也会插上来说几句，尽管他们的话令我听得有些困难，但还是能感知，他们心中人人有李自成，口口相传的也是李自成。李自成在当地人的心里，不仅只是故里人的英雄和骄傲，还是乡民们世世代代供在心中的一尊神。

次日大雾，韩先生和崔主任一行领着我参观了建设中的民俗村，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为这位大胆的投资者叫好的同时，不得不让我对眼前的韩士战刮目相看。眼前规模之大，环境之干净清爽，暖气倍儿足的“大爱养老院”，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理念，以人均800元一个月的收费，收住了当地的老人和智障人，有专门的厨房厨师为他们服务，韩先生自己的老母亲也是其中一员。他当是把所有住进这里的老人当自己母亲一样对待的，养老院是整个民俗村的第一期工程。在我住下来的几天里，与老人们一起同吃三餐时，我深切体会到了老人住在这里的安逸和温暖。

筹建中的民俗馆里，我看到了浓缩在一起的的陕北风情文化。如“会亲”、“看亲”、“做面面”、“说书听曲”等等，通过泥塑人像，栩栩如生地再现场景。许多民俗，因为年轻人外出，随着老一辈人慢慢老去即将淹没在历史烟尘里。韩士战请来当地的艺术家们，把那些儿时的记忆全部归整和浓缩，再现几千年流传下来的陕北风土人情，除了提供给养老院的老人们享受和回顾，旨在吸引走出去的年轻人，以一种重温的方式，回到过去又有别于过去窑洞那份艰苦的生活场景。同时还会吸引外来游客对陕北窑洞、民歌等文化产生浓厚的兴趣，这当是一种从保存与发展中寻找的另一条路子。做这些泥塑的艺术家钟知宏老师，就是横山当地人。其他的每一期在建中的工程，都有着与民俗村合而为一的整体规划和前景。

韩士战说，因为太喜欢从小熏染着自己的这份文化，而这些年，年青一辈外出后不愿回来，老人越来越孤单，土地少有人管，吹拉弹唱渐行渐远，他像找不到自己的土地一样失落。于是下决心，把这些年在外辛苦挣的钱，以投资2000多万元的气魄，来建设这个民俗村。唯有这样，他的心才可以真正地回归这片养育了闯王爷后代的土地。闯王爷在这片土地里放过羊牧过马，在高塬塬上吼过歌，我们这些后代怎么可以让这片土地上的风物文化沉寂下去呢！眼前的韩先生，黑幽幽的皮肤，高高的鼻梁，峻朗中有几份悍气，有棱有角有个性。他让我想到的不是系上白色羊肚毛巾的陕北汉子，而是自小在教科书里看到的，闯王戴着毡帽昂首挺立骑马的英姿。一如他的名字倒过来念“战士韩”一样，他就是一名重新杀回老家的战士。

茅庐界与沙漠边缘紧邻，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他们有着“拓跋”血统，养老院里厨房的大师傅就姓“拓跋”。他们身上有着游牧民族不羁的精神，温良憨厚质朴的背后，是长有反骨的！在这样一个盛世浮华的时代，韩士战先生寻找的是归宿感，归宿于生养他的这片土地。他懂得，当一个游子与孕育自己的土地相连在一起时，才能发挥更大的能量。遥想当年李自成，带兵北上，驻于米脂城外，对守城知县边大绶曰：“此吾故乡也，勿虐我父老”。同时，遗之以金，令修文庙，回长茆墕祭扫祖坟……（待续……）

（韩士战先生和他的老母亲）

（忠下淤泥掩埋了当年的“闯王”窑）

（少有人住的窑洞）

（留守窑洞的老人）

（养老院食堂内的摄影画）






（民俗馆还原陕北民俗）

（这些泥塑的作者钟知宏老师）

陕北行之一《踏寻路上》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97b6df0102wbll.html

 陕北行之二《走进“陕西横山湖北通山李自成文化研究会”  》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97b6df0102wbq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