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进贾府(五）

红楼大职场（二百零六）

凤姐不欺负人就是好的了，如何会被人欺负，就算是贾珍等人弄了局暗算了她，可要是令其知晓了，那自然要报复回来。

凤姐行事不计代价不虑手段，贾琏做事不厚道，确是伤害了凤姐，给凤姐引来了巨大的危机，出于自身利益的维护，凤姐自然要打一场保卫仗，可是闹到官府，将宁荣二府的声名压上去，这的确埋下了大大的风险。这个风险不仅是凤姐在荣宁二府立足的问题，也是贾家安危的风险。

调唆着张华告状，把事情公开，她的本意无非是针对二姐。谁让二姐订过这门亲，如今弄了个原告出来，自然不会浪费这枚棋子。必要扯上宁府，最好就是那个多事的贾蓉了。这也算是暗算一把宁府吧，此事皆因宁府而起，单凭一个贾琏做不出如此周密的偷娶事件来。而且凤姐还要继续做稳琏二奶奶的位子，不想开罪贾琏。在贾琏面前，还是要树立一个贤良的形象。纵然恨在心头，可是还要考虑一个形象的问题。因了身份，凤姐行事，必要合礼必要周全必要保全形象。

外面的声势做足了，现在要和宁府面对面了，这是凤姐的重头戏了。

            贾蓉等正忙着贾琏之事，忽有人来报信，说：“有人告你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快作道理！”贾蓉慌忙来回贾珍。贾珍说：“我却早防着这一着。倒难为他这么大胆子。”即刻封了二百银子，着人去打点察院，又命家人去对词（看来贾珍是知道二姐退婚有可能引起的风波，当时还要赞成，必然是有打算）。正商议间，又报：“西府二奶奶来了。”贾珍听了这话，倒吃了一惊，忙要和贾蓉藏躲（不敢直接面对凤姐，一则是凤姐威风，二则理亏），不想凤姐已经进来了，说：“好大哥哥，带着兄弟们干的好事（直接针对贾珍，如今不必客气）！”贾蓉忙请安（礼仪不错，也只是面子）。凤姐拉了他就进来。贾珍还笑说：“好生伺候你婶娘，吩咐他们杀牲口备饭。”说着，便命备马，躲往别处去了。（他却是跑的快，本来也是不占理，不过是打着小算盘，如今撞上了凤姐，自然说不得，只好先跑了）　　      这里凤姐带着贾蓉，走进上屋。尤氏也迎出来了，见凤姐气色不善，忙说：“什么事情，这么忙？”凤姐照脸一口唾沫（这动作，绝非大家闺秀举止），啐道：“你尤家的丫头没人要了（真是对），偷着只往贾家送（偷字用的妙，可不是偷着吗）!难道贾家的人都是好的，普天下死绝了男人了?你就愿意给，也要三媒六证，大家说明，成个体统才是。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国孝家孝两层在身，就把个人送了来（时机大大的不对）。这会子叫人告我们，连官场中都知道我利害，吃醋。如今指名提我，要休我。我到了这里，干错了什么不是，你这么利害?或是老太太、太太有了话在你心里（那二位原是凤姐的靠山），叫你们做这个圈套挤出我去（你们可是指的整个宁府）?如今咱们两个一同去见官，分证明白，回来咱们公同请了合族中人，大家觌面说个明白，给我休书，我就走！”一面说，一面大哭（她原是委屈，自家丈夫和外人一起算计她这个嫡妻，也算是丢人到家里了），拉着尤氏只要去见官。急的贾蓉跪在地下碰头，只求：“婶娘息怒！”凤姐一面又骂贾蓉：“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成日家调三窝四，干出这些没脸面、没王法、败家破业的营生（字字有理）。你死了的娘，阴灵儿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你!还敢来劝我！”一面骂着，扬手就打（骂了哭了，不打才怪）。唬的贾蓉忙碰头说道：“婶娘别动气。只求婶娘别看这一时，侄儿千日的不好，还有一日的好。实在婶娘气不平，何用婶娘打，等我自己打，婶娘只别生气。”说着，就自己举手，左右开弓，自己打了一顿嘴巴子。又自己问着自己说：“以后可还再顾三不顾四的不了?以后还单听叔叔的话、不听婶娘的话不了?婶娘是怎么样待你?你这么没天理没良心的！”众人又要劝，又要笑，又不敢笑。（真是一闹剧，体面是没了，凤姐就是要宁府名誉扫地）　　凤姐儿滚到尤氏怀里，嚎天动地，大放悲声，只说：“给你兄弟娶亲，我不恼（这才是最恼的），为什么使他违旨背亲，把混帐名儿给我背着?咱们只去见官，省了捕快皂隶来拿。再者，咱们过去，只见了老太太、太太和众族人等，大家公议了，我既不贤良，又不容男人买妾，只给我一纸休书，我即刻就去!你妹妹，我也亲身接了来家，生怕老太太、太太生气，也不敢回，现在三茶六饭、金奴银婢的住在园里。我这里赶着收拾房子，和我一样的，只等老太太知道了。原说下接过来大家安分守己的，我也不提旧事了，谁知又是有了人家的!不知你们干的什么事!我一概又不知道。如今告我，我昨日急了，纵然我出去见官，也丢的是你贾家的脸，少不得偷把太太的五百两银子去打点（涨了不少）。如今把我的人还锁在那里！”说了又哭，哭了又骂。后来又放声大哭起“祖宗爷娘”来，又要寻死撞头（凤姐真是个好演员）。把个尤氏揉搓成一个面团儿，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并无别话，只骂贾蓉：“混帐种子!和你老子做的好事!我当初就说使不得。”（本是真话，凤姐是不信的，那可是她的妹子）凤姐儿听说这话，哭着搬着尤氏的脸，问道：“你发昏了?你的嘴里难道有茄子着?不就是他们给你嚼子衔上了?为什么你不来告诉我去（告诉你，贾珍能容吗，人家可是宁府的人）?你要告诉了我，这会子不平安了?怎么得惊官动府，闹到这步田地?你这会子还怨他们!自古说‘妻贤夫祸少’，‘表壮不如里壮’，你但凡是个好的，他们怎敢闹出这些事来?你又没才干，又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应贤良的名儿。（评论准确）”说着，啐了几口。尤氏也哭道：“何曾不是这样?你不信，问问跟的人，我何曾不劝的?也要他们听。叫我怎么样呢?怨不得妹妹生气，我只好听着罢了。”（这件事里，倒霉的是尤氏，她是不明白贾珍父子折腾这场戏，所图何事，反对过没人听，如今还要被凤姐侮辱）　　众姬妾丫头媳妇等已是黑压压跪了一地，陪笑求说：“二奶奶最圣明的。虽是我们奶奶的不是，奶奶也作践够了，当着奴才们。奶奶们素日何等的好来?如今还求奶奶给留点脸儿。”说着，捧上茶来，凤姐也摔了。一回止了哭，挽头发，又喝骂贾蓉：“出去请你父亲来，我对面问他!问亲大爷的孝才五七，侄儿娶亲，这个礼，我竟不知道，我问问也好学着，日后教导你们！（问责贾珍，那位可是族长）”贾蓉只跪着磕头，说：“这事原不与父母相干，都是侄儿一时吃了屎，调唆着叔叔做的。我父亲也并不知道（他是晚辈，他担下来，还好些，如今只能如此）。婶娘要闹起来了，侄儿也是个死；只求婶娘责罚侄儿，侄儿谨领。这官司还求婶娘料理，侄儿竟不能干这大事。婶娘是何等样人，岂不知俗语说的‘膊折了，在袖子里’?侄儿糊涂死了，既做了不肖的事，就和那猫儿狗儿一般，少不得还要婶娘费心费力，将外头的事压住了才好。只当婶娘有这个不孝的儿子，就惹了祸，少不得委屈还要疼他呢。（他还真能屆能伸）”说着，又磕头不绝。凤姐儿见了贾蓉这般，心里早软了（真软假软），只是碍着众人面前，又难改过口来，因叹了一口气，一面拉起来，一面拭泪向尤氏道：“嫂子也别恼我，我是年轻不知事的人，一听见有人告诉了，把我吓昏了，才这么着急的顾前不顾后了。可是蓉儿说的，‘膊折了在袖子里。’刚才的话，嫂子可别恼，还得嫂子在哥哥跟前替说，先把这官司按下去才好。”尤氏贾蓉一齐都说：“婶娘放心。横竖一点儿连累不着叔叔。婶娘方才说用过了五百两银子，少不得我们娘儿们打点五百两银子，给婶娘送过去，好补上，那有叫婶娘又添上亏空的理?那越发我们该死了。但还有一件：老太太、太太们跟前，婶娘还要周全方便，别提这些话才好。”

宁府不怕官司，怕的是贾府内部，此事本不合理，说不得要凤姐出面收场。这才是真真的闹剧，明明算计了凤姐，如今还要凤姐收场！